紫微星宮，坐落在天穹之巔，琉璃飛簷，雲煙繚繞。四角懸著紫金鈴鐺，風過之時輕響如夢。
    宮中靈玉鋪地，仙光自四壁縫隙漫漫流轉，處處都是溫和淡雅的紫光，仿若夜空墜入塵世，唯有靜謐二字可形容。
    黎瑤踏入大殿，衣袂微動，周身還繚繞著宮外殘留的一點餘音。
    她目光掃過四周，楊戩被安置在了東廂。
    黎瑤無聲吐出一口氣，繼續往內殿走去。
    簾影深處，鹿童靜靜躺著，眉間的印記似乎有些暗淡，像是燃盡了太多靈力。
    長睫不動，似是昏迷，卻眉頭緊鎖，像在做一場很不安的夢。
    黎瑤站在床邊，靜靜看著他；
    “鹿鹿……”
    黎瑤聲音輕到幾乎聽不清，她蹲下身，小心扶了扶他露在錦被外的手。
    “上次我重傷你給我鹿茸，我都還沒有好好謝謝你呢。”
    一縷極淡的靈力自鹿童指尖渡入她體內，帶著一如既往的清甜味道，像晨露落入花蕊。
    她抽出一方潔白的手帕，蘸了些溫水，替他一點點拭去額角的冷汗。
    蒼白卻精致，眉眼柔而不弱。
    她腦海中忽地掠過混元珠那個白薔薇一般詭異的少年身影
    ——與眼前的鹿鹿，臉竟驚人地重合了一瞬。
    黎瑤聲音低了下去，仿佛自言自語般輕輕開口：“鹿鹿……你要是……真的是妖尊呢？”
    “如果妖尊……連自己是妖尊都不知道，那他……還是妖尊嗎？”
    她語調很輕，像怕吵醒他。
    忽然，殿外響起一名仙娥的通報道：“帝女殿下，東廂那位醒了。”
    黎瑤起身，剛走出一步，忽然手腕一緊。
    鹿童唇瓣發白，
    那雙泛著水光的眼睛不知何時已經睜開，睫毛微微顫著，像風中將落未落的雪。
    “師叔……別走。”
    那一瞬間，他仿佛不再是那個驕傲清冷的玉虛宮統領，而是山林初雪下最柔弱的一枝白梅，輕輕垂首，卻讓人不忍離去。
    黎瑤一怔，眼神驟然一軟。
    她本能地伸出手，覆上了他冰涼的手背，正想安慰幾句，卻忽然感覺——
    手腕上的紅繩，驟然一熱。
    【兩刻鍾前】
    鹿童的意識被驟然拉入一片幽暗。
    “誰……？”他警惕。
    一整個世界都安靜下來，四周空無一物，唯有一團霧氣之中，一個熟悉卻陌生的聲音驟然響起。
    【你終於醒了。】
    那聲音懶散、諷刺，像某種久居於混亂中的回聲，在他識海中回蕩。
    【你連自己……都忘了。忘了你還有一部分人格，被儲存在混元珠之內。】
    霧氣緩緩散去，一個紫眸赤足的少年緩步走來，笑得邪異又帶著譏誚。
    【我是從前的你。】
    【確切來說，你是未來的我。】
    他緩緩抬起一隻手指，指向鹿童的額心。
    【你在混元珠碎裂之前，創造了快穿係統，借由精神力逃出去了。】
    【可我——還被留在裏麵。你逃出來享受現在的自由，而我，在混元珠裏承受撕裂。】
    鹿童隻覺腦海中有針紮般劇痛，像是兩股記憶在瘋狂撕扯爭奪他的識海主導權。
    “滾……”他牙關緊咬，冷聲低吼。
    那少年隻是笑，一步步靠近，聲音低沉誘惑：
    【不要拒絕我，你隻有接受了我，你才是完整的。】
    鹿童跪倒在地，神色痛苦，眉心間的印記忽明忽暗，像在壓製某種躁動。
    劇痛之中，他隻覺有一隻手，緩緩覆上了他的額頭。
    溫暖、熟悉。
    輕柔如風，卻像一陣天光驅散了識海的黑暗。
    還有一道聲音，溫柔而急切地響起在耳畔——
    “鹿鹿？你還好嗎……”
    他驟然睜眼。
    入目，是一襲淡紫色的仙裙，衣袂如霞，眉眼皎皎。
    “師叔……”
    鹿童聲音低啞，帶著一絲沙啞的脆弱，“我感覺……不舒服。”
    黎瑤頓住腳步，立刻又回身走近床邊。
    她眼神裏寫滿擔憂，伸手覆上他額頭，語氣溫柔急切：“哪裏不舒服？是不是又發熱了？”
    鹿童沒有答話，隻是靠近她的掌心，像是渴望那一點溫度能平息他腦海中的翻湧。
    可就在這時——
    他識海深處，忽然響起一道陌生又詭異的聲音。
    【阿瑤？……原來她就是你的師叔？】
    聲音低啞陰冷，帶著一種輕佻而惡意的笑意，仿佛夜風中濕冷的鬼語，在識海中盤旋。
    【我可是，剛見過她呢。】
    【在混元珠裏。】
    他像是在回味什麽，“甜美、柔軟、又那麽警惕。”
    【她可愛極了。】
    那聲音頓了一下，忽而慢慢低語：
    【我都在想——】
    【要不要，把她作為我的收藏品。做成標本，永遠地放在我身邊。】
    如同蛇信貼在心頭，聲音輕柔，卻寒意刺骨。
    “——你閉嘴！”鹿童的識海中驟然炸起一聲怒吼，聲音幹淨、冷厲、帶著不可動搖的意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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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是他自己的聲音。
    他一字一句，咬得牙關緊緊：“你不許這麽說她。”
    紫眸少年的聲音在霧中重新笑了，像退潮的詭夢。
    【你喜歡她，那為什麽不敢告訴她？】
    聲音漸弱，卻像某種詛咒一般，留在識海的某一角，繼續發酵。
    現實中，鹿童的額頭浮出薄汗，指尖悄然收緊。
    黎瑤坐在他床邊，見他額頭出汗，又怕他再發熱，伸出手，輕輕搭上他的手腕。
    掌心傳來的脈搏平穩，脈息雖略虛弱，但並無異常。
    她低聲道：“也沒什麽奇怪的症狀，應該隻是靈力反噬，還好還好……”
    鹿童看著她，眼神依舊濕潤澄澈。
    可他沒有說話，隻是輕輕搖了搖頭，嗓音低啞：
    “你在就好。”
    那一瞬，他的眼神清澈而沉靜，像極了初雪後的寒潭——冰封、隱忍，卻不容任何人輕視。
    而是仿佛在極力穩住自己某一塊將要坍塌的角落，把一切黑暗死死壓回心底。
    這時候，殿外忽然傳來一陣淩亂的腳步聲，帶著壓不住的急促。
    下一秒，一個銀白人影跌跌撞撞地踏入紫微星宮的內殿——
    是楊戩。
    他身穿銀白衣袍，袖口染著尚未幹透的血跡，是混元珠內的破碎，給他造成的傷害。
    俊美冷峻的眉眼間，卻藏著難掩的虛弱。
    “阿瑤。”
    黎瑤一怔，猛地回頭，瞳孔微縮。
    “楊戩？！你怎麽自己跑過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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