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南朝南齊 齊武帝蕭賾

字數:2815   加入書籤

A+A-


    我是蕭賾,生在劉宋元嘉十七年的建康城。那年父親蕭道成還隻是左軍中兵參軍,住在青溪邊上的官舍裏。母親劉智容生我的時候難產,整整兩天兩夜,接生婆從屋裏端出來的銅盆都染紅了。後來乳娘跟我說,父親當時站在院子裏,把佩刀都攥出了汗,直到聽見我的哭聲才把刀插回鞘裏。
    六歲那年跟著父親去京口駐防,第一次見到打仗。北魏人突襲廣陵,城裏火光衝天,隔著大江都能望見煙柱。父親把我托付給部將,帶著三百騎兵連夜渡江。我在城樓上守到天亮,看見父親回來時鎧甲上全是血,馬鞍旁掛著三顆人頭。他把我抱到馬背上說:"看清楚了,這就是亂世。"
    十二歲被送到竟陵王府當伴讀。竟陵王劉誕是宋孝武帝的弟弟,府裏有座三層書閣,藏著天下難得的典籍。我常躲在閣樓上看《漢書》,最喜歡霍去病那句"匈奴未滅,何以家為"。有次被先生發現,他拿戒尺敲著書案:"蕭家小子,看這些武人作甚?"我梗著脖子頂回去:"武人安天下,書生誤蒼生。"氣得老先生告到父親那裏,挨了二十藤條。
    十九歲娶了河東裴氏的女兒。新婚當夜,新婦戴著金步搖坐在床沿,燭光裏眉眼低垂。我正要揭蓋頭,城外突然響起警鍾。北魏騎兵突破淮河防線,前鋒離建康隻剩兩日路程。父親連夜點兵出征,我也要跟著去。裴氏突然扯住我衣袖,蓋頭掉在地上,露出張滿是淚痕的臉:"郎君若有不測,妾當如何?"我掰開她的手,佩劍上的玉玨碰在門框上,碎成兩半。
    二十五歲那年,父親已是中領軍。宋明帝病重,宮中傳出要誅殺蕭氏的風聲。那天夜裏飄著細雨,我帶著二十死士埋伏在台城西門。子時三刻,宮門剛開條縫,我們衝進去直奔寢殿。明帝躺在龍床上,手指著我顫巍巍地說:"蕭家小兒..."我拔出橫刀架在他脖子上:"陛下該喝藥了。"後來史官記載宋明帝是暴病而亡,那碗藥還是我親手喂的。
    三十三歲任江州刺史,在潯陽城頭迎戰北魏大軍。圍城第三個月,糧倉見底,守軍開始吃樹皮。我下令宰了自己的坐騎,那匹大宛馬跟了我七年。肉湯分給將士時,有個小兵突然哭起來:"將軍,我們降了吧。"我摔碎陶碗,碎片劃破掌心:"蕭家兒郎寧可站著死!"當夜帶五百精兵出城劫營,火把照亮江麵如同白晝。那一戰斷了三把刀,最後搶回三十車糧草。
    父親稱帝那年我三十七歲。受禪台設在南郊,青雀白幡遮天蔽日。禮官唱到"太子蕭賾"時,我捧著玉圭的手微微發抖。父親在龍椅上招手,我登上丹墀時踩到衣擺,差點摔倒。聽見後麵有朝臣竊笑,轉頭瞪過去,笑聲立刻斷了。祭天那日狂風大作,父親低聲對我說:"這天下,比想象的重。"
    永明元年正月,父親駕崩。我守靈時摸到他冰涼的手,突然想起十二歲那年,他教我拉弓時手掌的溫度。登基大典上,太祝捧著傳國璽走過來,玉璽邊角有道裂紋——那是當年父親摔的,因為我說"寧為真刀真槍,不要這些石頭疙瘩"。
    當皇帝的頭三年,夜裏總睡不安穩。有天三更天披衣起來,走到東閣看見值夜的謝朓在打瞌睡,案上攤著沒寫完的詔書。我提筆續了後半段,墨跡未幹時他驚醒過來,嚇得跪地請罪。後來這道關於減免田租的詔書頒布,老農在朱雀門外磕頭,額頭都磕出血。
    三十九歲推行檢籍令,要清查冒充士族的寒門。琅琊王氏的老太爺拄著拐杖闖進太極殿,指著我的鼻子罵:"蕭家不過兵痞出身,也配動士族根基?"我讓羽林軍把他架出去,轉頭對範雲說:"把這些年冒籍的名單謄抄三份,明天早朝發下去。"那天傍晚在武庫試新造的環首刀,刀刃映出我鬢角的白發。
    四十二歲生日在華林園設宴,太子長懋獻上親手抄的《孝經》。翻到"立身行道,揚名於後世"這句,他手指在"道"字上多停了一會兒。我問他:"太子覺得何為道?"他答:"父皇之道即是兒臣之道。"酒過三巡,竟陵王蕭子良突然舉杯:"陛下當年在竟陵王府讀書時,可曾想過有今日?"滿座皆驚,我大笑著飲盡杯中酒:"想過,所以把書閣裏的《漢書》都翻爛了。"
    永明七年大旱,赤地千裏。我帶著文武百官去鍾山求雨,青石板燙得能烙餅。三跪九叩後起身時眼前發黑,抓住王晏的胳膊才沒摔倒。回宮路上看見災民在吃觀音土,當即下詔開太倉放糧。當晚夢見父親站在雨裏說:"治國如烹小鮮,火候過了就焦。"驚醒時聽見雷聲,雨點打在琉璃瓦上劈啪作響。
    四十六歲親征北魏,在壽陽城外紮營。那夜巡視崗哨,聽見兩個士兵在嘀咕:"皇上這把年紀還禦駕親征..."我解下大氅扔給他們:"朕年輕時在江州,三天三夜沒合眼照樣殺敵。"第二日兩軍對陣,我執槊立於陣前,聽見對麵有人喊:"那老將莫非是蕭賾?"一箭射過去,正中對方將旗。
    四十九歲開始信佛,在雞籠山造了座同泰寺。有次聽慧遠法師講《涅盤經》,突然問:"殺過人的人能成佛嗎?"滿堂僧眾都變了臉色。慧遠合十道:"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我摸著腰間玉帶說:"可惜這刀,暫時還放不下。"
    永明十一年,太子長懋病重。我去東宮看他,藥味濃得嗆人。他掙紮著要起來行禮,我按住他肩膀:"躺著吧。"他手指向牆上的輿圖:"兒臣本想替父皇收複中原..."話沒說完就咳出血。我轉頭對禦醫吼:"治不好太子,你們全都陪葬!"可人終究敵不過天命。
    五十三歲那年春天特別冷,我在西州城處理積壓的奏折。突然胸口發悶,筆掉在絹帛上染出大團墨跡。王融要傳太醫,我擺擺手:"老毛病了。"夜裏發起高燒,恍惚間看見父親騎著那匹大宛馬過來,馬鞍旁掛著三顆人頭。我想說話卻發不出聲,隻聽見更漏滴滴答答地響。
    最後那日格外清醒,召來竟陵王和隨郡王。看著兩個兒子跪在榻前,突然想起他們小時候搶糕餅的模樣。我說:"皇位傳給太孫昭業,你們..."話沒說完就喘不上氣。餘光瞥見屏風後的燭火晃了晃,像極了四十年前新婚夜那支紅燭。
    喜歡禁宮秘史:那些被史書屏蔽的吐槽請大家收藏:()禁宮秘史:那些被史書屏蔽的吐槽書更新速度全網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