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北朝北齊 文宣帝高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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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生的那一年,南朝那邊正忙著改朝換代。那是北魏孝昌五年,鮮卑人的天下眼見著就要散架。父親高歡那年才二十六歲,正在爾朱榮帳下當個小參軍。母親抱著我站在懷朔鎮的土牆根下,望著南邊卷起的黃沙,怕是怎麽也想不到二十五年後我會坐在鄴城的太極殿裏稱帝。
    小時候我總愛蹲在門檻上看大哥高澄帶著其他兄弟在院子裏耍弄刀槍。他們說我長得像隻沒長開的猴子,額頭窄,下巴尖,眼珠子往外凸。三弟高浚最會學我走路的樣子,弓著背縮著脖子,惹得滿院子哄笑。母親常說:"阿洋你倒是說句話啊!"我偏就抿著嘴,看他們笑夠了各自散去。
    建明二年,父親把全家接到晉陽。那日我躲在廊柱後麵,看見父親提著帶血的馬鞭大步流星跨進院子。他身上的鐵甲沾著血塊,甲片碰撞的聲響震得我耳膜生疼。後來才知道,那是他剛剛在韓陵之戰大破爾朱氏二十萬大軍。那天夜裏,我聽見父親對母親說:"爾朱兆那廝逃進山裏了,這天下,終歸要改姓。"
    元象元年春,鄴城的桃花開得邪乎。十五歲的我跪在父親病榻前,他喉嚨裏卡著痰,說話像破風箱:"阿洋...你大哥性子急...你要..."話沒說完就咽了氣。靈堂裏白幡被風吹得獵獵作響,我盯著棺槨上雕的蟠龍,突然覺得那些張牙舞爪的龍紋像極了父親臨終時攥著被角的手。
    高澄接掌大權後越發張狂。有天他在尚書省當著百官的麵扯我襆頭:"你們瞧這傻子,整日就知道流哈喇子!"我的後腦勺磕在柱礎上,血順著脖頸流進衣領。那日散朝後,崔季舒偷偷塞給我一包金瘡藥,我聞到他袖口有股檀香味,和父親書房裏的一模一樣。
    武定七年八月初八,我正在鄴城西郊獵鹿。箭剛搭上弦,就見一匹快馬踏著煙塵衝來。馬上人滾鞍而下,額頭磕出血也顧不上:"大將軍在膳堂被膳奴蘭京刺了!"我扔了弓箭翻身上馬,跑到半道突然勒住韁繩——掉頭直奔中書令楊愔府邸。那夜鄴城宵禁的鼓聲格外急促,我在楊府地窖裏見到了渾身發抖的陳元康。
    天還沒亮透,我帶著五百甲士圍了高澄府邸。門房剛探出頭就被砍了腦袋,血濺在朱漆大門上像開了朵牡丹。衝進內室時,高澄的屍首還橫在榻上,腸子流了一地。我蹲下來替他擦了擦臉上的血,發現他右耳後那顆黑痣和我的一模一樣。
    "國不可一日無主。"楊愔捧著玉璽跪在階下時,我正用匕首削梨子。梨皮一圈圈垂下來,露出雪白的果肉。"你們要我做皇帝?"我把梨肉塞進嘴裏,汁水順著嘴角往下淌,"那就做吧。"那年我二十一歲,改元天保,國號大齊。
    剛登基那會兒,我常徹夜批閱奏章。有次看到並州鬧蝗災的折子,連夜召來尚書令高隆之。老臣抖著白胡子說:"陛下,這都三更天了..."我把茶碗摔在他腳邊:"蝗蟲吃莊稼還分時辰?"第二日卯時,十萬石賑災糧就從晉陽起運了。那段時間我瘦得厲害,腰帶要收三扣才係得住。
    天保三年征伐庫莫奚,我親自帶兵翻越鬆亭嶺。山道結了冰,戰馬摔死了十七匹。夜裏宿營時,親兵遞來烤鹿腿,我掰了半條給旁邊凍得打顫的小卒。那孩子後來死在薊州城下,箭從他左眼穿進去,腦漿濺了我半身甲胄。回朝那日,百姓在鄴城朱雀門擺了三十裏香案,可我聞到的全是血腥味。
    改變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的?許是天保六年征討契丹歸來後。那夜慶功宴上喝的是西域葡萄酒,喝著喝著突然看見案上的烤全羊長出高澄的臉。我抽出佩劍砍過去,羊頭滾到樂師腳邊,箜篌的弦斷了一根。群臣跪在地上發抖,我盯著劍刃上的油花,第一次發現自己的手在抖。
    後來禦醫說我是酒毒入腦,開了一堆朱砂、雄黃配的藥丸。我嫌苦,把藥罐子砸在禦醫頭上。血混著藥汁流進他花白胡子裏,倒有幾分像父親當年甲胄上的血汙。那之後我讓人在宮裏造了十口大鐵鍋,白日裏熔銅鑄鐵,夜裏就把犯了事的宮人扔進去。聽著皮肉在沸油裏爆開的聲響,反倒能睡個安穩覺。
    天保九年春,我帶著群臣登泰山封禪。路上看見個瞎眼老婦跪在道旁喊冤,說她兒子被刺史活埋了。我讓侍衛把她架到跟前,老婦突然睜眼——那分明是雙完好無損的眸子!我抽出佩刀把她攔腰斬斷,腸子流出來竟是青紫色的。隨行的崔季舒說那老婦是山鬼所化,我卻看見她斷成兩截的身子還在蠕動。
    回到鄴城後,我下令把薛嬪鎖在瑤光殿。她總說夜裏聽見有人在她耳邊吹氣,可我明明看見有黑影在她帳頂盤旋。那日我喝多了桑落酒,用象牙箸戳瞎她左眼,血珠子濺在鮫綃帳上像紅珊瑚。她臨死前咒我不得好死,我笑著把她大腿骨雕成琵琶,彈起來音色清越得很。
    婁太後六十大壽那日,我讓人抬著酒甕去長樂宮祝壽。母親罵我瘋了,我一頭撞在宮柱上,血糊了滿臉:"當年嫁給要飯的也是你,現在嫌兒子瘋的也是你!"侍衛們衝進來時,我正把酒甕往太後鳳椅上砸,琥珀色的酒液漫過織金地毯,像條蜿蜒的毒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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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厲害那次是去年冬天。我在金鳳台宴請宗室,三弟高浚多喝了兩杯,說起我小時候被鵝追著啄的糗事。我笑著招呼他近前,突然抄起鐵錐紮穿他腳背。他慘叫著要逃,我扯住他發髻往青銅鼎上撞。腦漿濺到鼎裏煮的鹿肉上,我舀了勺嚐了嚐,吩咐膳房再加點鹽。
    今年開春以來,總覺得後腦勺有東西在爬。禦醫說是風疾,紮了幾十針也不見好。前日朝會上,我看見楊愔的官帽裏鑽出條白蛇,吐著信子要咬我。我抄起鎮紙砸過去,楊愔的腦殼裂開,白蛇卻鑽進地縫不見了。群臣嚇得尿了褲子,我坐在龍椅上笑得喘不過氣。
    昨夜又夢見父親站在漳河邊,手裏提著爾朱兆的人頭。我想問他當年到底要說什麽,可一張嘴就吐出黑血。河麵漂來具浮屍,看衣裳像是我自己。醒來時發現褥子全被汗浸濕了,枕邊放著那把雕花匕首——正是當年刺殺高澄的凶器。
    今晨梳頭時,銅鏡裏突然映出大哥的臉。我砸了鏡子,碎片割破手心也不覺得疼。崔季舒說渤海郡送來十車新酒,我讓他全倒進禦溝裏。酒香混著血腥味在宮裏飄了半日,熏得烏鴉都不敢落腳。
    方才走到太極殿前,看見有個小太監在掃雪。我問他:"你見過真正的雪嗎?"他嚇得直磕頭。我仰天大笑,抓起把雪塞進嘴裏。雪是苦的,和三十年前懷朔鎮的一模一樣。喉嚨突然發緊,咳出來的全是黑血,把白雪地染得星星點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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