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了我......”周洛的聲音從鼎壁傳來。
    溫暖抬頭看見他半個身子嵌在青銅鼎紋裏，右眼化作楚巫王金瞳，左眼還殘留著警徽反光，“用無垢之血......刺我膻中......”
    林穎生的狂笑震得汞漿沸騰，他的脊椎刺破皮膚生長成青銅卦簽，簽文正是老胡留下的“蠱”卦。
    十二具溫家先祖屍骸突然暴起，腐爛的手掌按住溫暖四肢，強迫他注視鼎心升起的血玉——玉中封印的正是t桖少年純淨的魂魄。
    “你每殺一個邪祟，就是在為血玉充能。”此時，時一個熟悉的聲音響起，這正是從熾烈的口中說出來的話。
    熾烈蛇杖從汞漿中刺出，杖頭鑲嵌的正是周洛配槍的撞針，“多諷刺啊？警察學校畢業的你，沒去當警察，從你做殯葬業開始，每處理一件事，處理好的魂魄最後成了喚醒古巫的祭器。”熾烈雖然樣貌變了，但那紅色的眼和冷峻的聲音一點兒沒變，似乎還能從他那偏斜的嘴角看出那還是他，隻是肉體變了而已。
    龍魂進了哪個人的身體，都會是個黑眼圈特別重的人，更何況還有那世世代代都有的三白眼。他穿著帽衫，盯著溫暖，就那麽定定的看著。
    溫暖掙紮間摸到腰間冰冷的玉佩殘片，那是周洛化成的流光所寄。
    當殘片割破掌心時，鼎內突然響起2018年的警局廣播：“實習生溫暖，請立即到三號解剖室......”聲音戛然而止處，正是周洛消失之後，他第一時間去找李小燃的時候聽到的廣播聲音。
    t桖少年突然睜開眼，脖頸處浮現出楚巫王金身的咒文。
    溫暖驚覺所謂的“無垢之體”，不過是古滇國楚巫王複活最完美的容器。
    汞漿在此刻凝結成戰國時期的青銅手術刀，刀柄刻著溫氏初代家主的懺悔錄：
    “臣以巫醫入滇，王命煉不死藥。藥成之日，方知需以親子為引......”
    時空裂縫突然在鼎腹炸開，周洛的大褂徹底碎成祭袍殘片。
    溫暖看見三年前的自己正站在時空裂縫處，手中握著準備給周洛做衣冠塚用的玉簪子，和那把匕首。
    而此刻的玉佩殘片突然飛射而出，精準擊飛當年那把匕首——曆史在這一刻改寫，周洛墮入時空裂縫時太陽穴多出一道鎮魂針才有的傷口。
    “原來是你......”林穎生突然慘叫，他的深海魚鱗紋開始剝落。
    血玉中的少年魂魄趁機掙脫束縛，帶著2018年的溫暖殘影撞向鼎壁。
    青銅鼎裂開的縫隙裏，警局地下三層的真實場景浮現——血池底部沉著三百具鑲滿鎮魂印的青銅棺，每具棺槨都連著心電圖監測儀。
    周洛的右眼金瞳突然淌出血淚，殘留的左眼瞳孔映出最後畫麵：老胡燃燒的狐尾卷著楚巫王金身衝入血池，池底監測儀的心電波集體變成鎮魂符咒。
    當符咒穿透時空擊中t桖少年時，溫暖終於明白所謂的“蠱”，正是自己未被汙染的靈魂碎片。
    “就是現在！”周洛的殘軀突然自燃，火焰在鼎內組成北鬥陣圖。
    溫暖握緊玉佩殘片刺向t桖少年頸間，卻在觸及皮膚的瞬間調轉方向，將殘片深深紮入自己鎮魂印。
    青銅鼎應聲炸裂，汞漿化作暴雨傾瀉而下。
    林穎生和盧影燕的魂魄被吸入周洛左眼殘留的警徽反光裏，而楚巫王金身正被三百台心電圖儀的電擊脈衝撕碎。
    溫暖跪倒在血玉碎片中，看著2018年的自己與周洛的虛影並肩走向暴雨深處。
    老胡的一絲狐火在溫暖耳邊輕語：“你才是真正的"蠱"......溫家世代鎮壓的，從來都是自己血脈裏的巫王魂......”
    血池底部的青銅棺槨突然全部開啟，每個棺內都站著個脖頸光潔的溫暖。
    他們同時抬起右手，腕間係著的紅繩在暴雨中連成跨越時空的陣網。當警局鍾樓響起子時鍾聲時，所有溫暖齊聲念出《歸藏》終章：
    “以我魂為祭，焚此千秋局——”
    溫暖晃了晃頭，他想讓自己的大腦清醒一些，畢竟，這一整天發生的事情，讓他都對自己的現實生活失去了正常的判斷力，如果說現在經曆的事是現實的話，那之前做過的所有的事都是幻象？也包括他心心念念拿命喜歡過的張蕭田？
    那如果自己的生活是現實的話，那這個在他們鐵工街口處的派出所也是真的，那剛剛怎麽在相當長的時間裏，李小燃都沒有出現？隻有自己、老胡出現，李小燃從自己進門開始就消失的無影無蹤了？
    對了！李小燃！李小燃不在，那這個所謂的現實，應該是幻境，這個警花李小燃就是自己區分現實和幻象的標誌！
    溫暖衝進洗手間掬水洗臉，抬頭時鏡中的自己竟戴著李小燃的警號牌。
    水龍頭流出的液體泛著汞光，在洗手池底積成微型血池，池中浮現出三組重疊的倒影：穿t桖的自己正被林穎生植入屍蟞卵、穿祭袍的自己手持青銅劍刺向周洛、而現實中的自己脖頸正滲出青銅色黏液。
    “溫暖！”熟悉的清喝在耳畔炸響。
    溫暖轉頭看見李小燃持槍站在走廊盡頭，可她的影子在日光下分明長著三頭六臂。
    當槍口對準他眉心的瞬間，溫暖突然聞到若有若無的屍香魔芋氣息——這是陰姹傀術發動的前兆。
    檔案室突然傳來重物墜地聲。
    溫暖撞開門時看見李小燃的警服平鋪在地，紐扣排列成二十八星宿圖，而本該是心髒位置的第二顆紐扣，鑲嵌的正是周洛的玉簪的圖案——那條多少有些猥瑣的龍。
    “你終於發現了。”林蘭的聲音從對講機裏傳出，夾雜著電子幹擾般的儺戲鼓點，“李小燃在我進來警局的第一刻就死了。現在的她不過是……”聲音戛然而止，對講機突然長出獠牙咬住溫暖手腕，鮮血滴在警服上顯出古楚國婚書——新郎欄赫然寫著周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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