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貝克！你快醒過來，那幻像裏的老胡不是老胡，你也不是老胡，老胡已經神滅了。”溫暖的聲音時隱時現出現在蘇貝克的耳邊，蘇貝克時而清醒時而糊塗，清醒的時間裏他迅速在整理思緒，糊塗的時候，他還是在幻像裏沉淪。
    在幻像中，老胡還在，一點兒傷痕都沒有，他摸摸蘇貝克的臉，“你這皮膚，多久沒保養了？身為老朽的附身肉身，怎麽也得有點兒仙氣啊。”
    蘇貝克的意識在焦糖色的粘稠裏浮沉。幻境的老胡正用尾巴尖蘸著油漬，在他掌心畫著隻有他們才懂的符咒。
    狐狸耳朵突然豎起，碧綠色的瞳孔裏閃過溫暖掐他虎口的紅暈：“貝克，你快醒醒！快醒醒！”
    “那是幻覺！”溫暖的聲音從銅鏡裂隙中滲出，她的指尖正按在他後心的雞腿疤痕上，試圖用體溫焐熱冰涼的契約印記。
    蘇貝克突然感覺有根冰錐正沿著脊柱遊走，那些正在脫落的鱗片重新活了過來，在皮膚下遊走成新的圖騰。
    幻境中的油鍋突然沸騰。
    老胡的尾巴尖纏著半截金黃的雞腿懸在半空，油星子濺在蘇貝克裸露的小臂上，卻隻泛起悅目的漣漪——那裏本該是三日前被符篆灼傷的焦痕。
    “看？”老胡用尾巴尖挑起蘇貝克的臉，“這裏沒有渺風，沒有血契，隻有每天現炸的雞脆骨。”
    溫暖突然衝進幻境，他的白虎浮在月色蓮花上，那些冰棱刺穿老胡的幻影時，卻化作無數油滴，重新凝結成新的狐狸。“別信他！”
    幻境的老胡突然長出九條尾巴，每條尾巴都懸著不同形態的自己——正在剝雞腿的、打著哈欠的、叉腰怒罵的……
    “他想讓你忘記我，忘記真實世界裏的這一切！”蘇貝克突然聞到玫瑰的氣味，他的影子在地麵下不安地扭動，九尾狐的輪廓正在試圖掙脫。
    溫暖的吼聲被油漬吞沒時，他看見她的手指正被幻境的老胡用尾巴卷住，那些鱗片正在她皮膚上拓印出油漬般的紋路。
    “契約需要新的祭品。”幻境的老胡突然變成半透明的虛影，她的狐狸耳朵最後倔強地豎起，瞳孔裏映著蘇貝克滴落的血珠。
    當虛影消散時，蘇貝克的後心赫然多出一道新鮮的疤痕，形狀恰似半隻油炸雞腿。
    溫暖突然抓住他的手腕，將自己滾燙的體溫貼上他正在角質化的皮膚。“老胡最後的話！”他聲音有些顫抖，“他讓你記住——雞腿要趁熱吃，契約要趁熱破！”蘇貝克的喉嚨深處發出咕嚕聲。
    他的鱗片開始瘋狂生長，轉眼間將他整個人包裹成銀藍色的繭。當繭突然裂開時，他的手指正摳進幻境老胡的鱗甲，那裏本該是他心髒的位置。
    油漬突然逆流成河，那些鱗片在哀鳴中化作無數雞骨，每塊骨頭都在啃食著新的幻象。“你在吃掉他。”溫暖的聲音帶著顫音，她的手指死死掐住蘇貝克的肩膀，指甲卻無法穿透那層鱗甲。
    當最後一塊雞骨墜落時，幻境的老胡突然化作一灘泛著磷光的水銀，順著蘇貝克的指縫滲入他的身體。
    鱗片瞬間覆蓋了他的半張臉。當他驚恐地伸手去擦時，掌心傳來痛楚。
    那些油漬順著他的血管逆流而上，在心髒處凝聚成新的契約印記——九尾狐的輪廓正在用油漬勾勒，每條尾巴尖都滴著尚未凝固的鮮血。
    “我……我是不是把他徹底吞噬了？”蘇貝克的聲音帶著哭腔，他的手指死死摳著地麵，指甲縫裏滲出血。
    溫暖突然注意到，他的影子正在地麵下不安地扭動，仿佛有另一隻狐狸正在試圖掙脫。
    “不。”溫暖的聲音帶著不確定，他摸向蘇貝克的脈搏，卻發現跳動的節奏既像人類的心跳，又有點像小動物的心跳。
    “他隻是……換了個方式存在。”蘇貝克突然劇烈咳嗽，咳出的不是血，而是一小撮狐狸毛。
    狐狸毛落地地時化作一隻油炸雞腿，還冒著誘人的熱氣。
    當溫暖伸手去撿時，雞腿突然化作無數磷火，每簇磷火中心都漂浮著老胡的笑臉：“貝克……脆骨還合口嗎？”溫暖的胃部突然傳來撕裂般的絞痛。
    他發現自己的血正在變成油漬，沿著皮膚滲出，在蘇貝克的鱗片上匯聚成新的雞腿。
    當他伸手去抓時，幻境的老胡突然從磷火中顯形，他的狐狸耳朵最後倔強地豎起，用尾巴尖挑起油漬雞腿：“記住，蘇貝克覺醒時，別忘了讓他喂飽我。”蘇貝克的鱗片突然發出刺目的藍光。
    他的眼睛已經完全變成碧綠色，當他說出最後一個字時，整個幻境開始劇烈震顫。那些老胡的幻象突然同時張開嘴，發出震耳欲聾的笑聲，而笑聲中分明夾雜著冰冷像從冰川中傳出的冷笑聲。
    幻境的腐臭突然濃烈起來，那些被撕裂的血口開始蠕動，無數張人臉從中擠出，每張都在重複蘇貝克的麵孔，卻有著完全不同的表情：一個在無聲尖叫，一個正咧嘴笑著，還有一個緩緩轉過頭去，露出爬滿蛆蟲的後頸。金絲手套突然劇烈震顫，溫暖看見自己手腕上浮現出與蘇貝克胸甲漩渦相同的紋路。
    血霧在金絲手套撕扯下翻湧如沸，溫暖的瞳孔倒映著支離破碎的幻象殘片。那些被撕開的邊緣正滲出黑色粘液，沿著蘇貝克染血的胸甲蜿蜒爬行，在他緊閉的眼皮上凝結成詭異的符文。溫暖用金絲手套在幻境邊緣撕開一條血路，“蘇貝克！你醒醒！你快醒來！”溫暖抱著蘇貝克那有些僵硬的身體，看著那失焦了的眼睛，似乎沒了主意。
    他指尖抵住他逐漸冷卻的太陽穴，能感覺到某種冰冷的東西正從他喉間滲出，順著鎖骨流淌，在胸甲內側匯聚成暗紅的漩渦。
    他能聽見蘇貝克胸腔裏傳來細碎的哢嗒聲，像是有什麽東西正在他體內蘇醒。但溫暖似乎無法確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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