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迷颯渾渾噩噩的走了一圈，在路邊停了下來，他也說不好這是一種什麽感覺，總之他餓了，需要吃飯，但人類的飯他又吃不下。
    宋迷颯的指尖深深掐進掌心，霓虹燈牌在他視網膜上拖曳出猩紅的光痕。黃包車夫搖著銅鈴從霧中駛過，車轅上懸掛的銅鈴突然齊齊炸裂，碎銅如暴雨般濺落在地。
    “先生要份牛排嗎？”西洋餐館的玻璃窗內飄出焦糖培根的香氣，穿燕尾服的侍者推開門時，門框上突然浮現出暗紅血漬。
    宋迷颯盯著餐盤裏冒著熱氣的菲力牛排，鮮紅色肌理間竟滲出粘稠黑血，像極了那年他在戰場上看到的......
    玻璃杯突然炸開細紋，冰水順著桌沿滴落，在柚木地板上凝成詭異的符咒圖案。
    侍者蠟像般的臉突然轉向二樓包廂，宋迷颯順著他的視線望去，雕花欄杆後閃過半片墨色龍鱗。“客人小心！”
    侍者突然打翻銀質餐具，刀叉落地聲驚起滿堂飛鳥。
    宋迷颯轉身時撞翻水晶吊燈，無數棱鏡碎片中映出兩張截然不同的臉——一張蒼白如紙，另一張布滿鱗片。
    熾烈看到了宋迷颯的視線飄過來以後，把臉上若隱若現的鱗片都收了回去。
    “快把這小子引出去，斷我好心情。”渺風站在角落裏。“有觀察他麽？進行的怎樣了……”渺風那高大的身形似乎跟俊美的臉形成強烈對比。
    “還算順利。”熾烈朝著坐在房間中間的渺風拱了拱手。
    “還算順利就好，這樣很容易就讓他把心魔釋放出來，就可以讓陽間引起混亂，混亂起來我們才有可能借助‘方舟’讓這世間顛倒翻覆。”渺風又拿起了杯子，觀察杯子上的圖案，數上麵有幾朵花。
    “主人，放心吧。”黑龍熾烈的眼睛閃現了一絲金色的光芒，之後身上的鱗片忽隱忽現，穩定了一下身形，他就又變回了人形。
    端起了咖啡，給渺風遞了過去，渺風拿起來喝了一大口。“這洋人的破玩意兒，幾百年了我也喝不慣，以後有人的時候，你給我裝裝像，沒人的時候，喝點茶就行了。”
    渺風皺了皺眉，像是咽中藥一樣，咽了下去，又品了品，搖了搖頭。那高中生年輕的臉上露出中年男人的表情，看著雖有些離譜，但綜合一下俊臉，就不違和了。
    教堂鍾聲第七次回蕩時，黑龍正用尾尖摩挲著彩繪玻璃上的聖徒像。“那些英國人在泰晤士河底找到的所謂諾亞方舟殘骸，不過是我們當年故意遺落的鱗片。”
    他屈指彈飛十字架上的金粉，聖水池倒映出他瞳孔裏遊動的金色豎瞳。
    渺風將涼透的咖啡潑進銀溝，液體觸及青銅地磚瞬間沸騰成黑色旋渦。
    “宋家小子今晚在霞飛路吃了三客牛排，全是生的。他撚起染血的餐巾，布纖維間纏著幾根蜷曲的發絲。”熾烈跟渺風通報了一下。
    “心魔已經開始啃噬他的三魂七魄了。”地下室突然傳來鐵鏈掙斷的巨響，十二盞長明燈同時熄滅。
    暗紅色祭壇上的燭火突然齊齊矮了三寸，黑龍甩動脖頸時抖落滿地星屑般的鱗粉，那些細碎光點接觸到空氣便燃起幽藍磷火。
    他盤踞在彩繪玻璃投射的聖光中，龍須隨著教堂管風琴的轟鳴輕輕顫動。“讓那些洋鬼子繼續挖吧，等他們打通地心龍脈那天......”他的笑聲震碎祭壇上方的耶穌苦像，十字架裂縫裏滲出粘稠的黑血。
    那血珠沿著石膏裂紋蜿蜒爬行，在地磚上勾勒出北鬥七星的圖案。
    渺風單膝跪在告解室陰影裏，手中銀質懷表鏈子纏著幾縷烏發。“主人，他已經到了邊境，過幾天就會上船。”
    他說著從口袋裏摸出張照片，泛黃的相紙上是宋迷颯站在碼頭的背影，“我相信很快他就可以到陸雨升所在的地界。"
    黑龍尾尖突然掃過渺風肩頭，鱗片刮落時帶起幾點火星。“我記得上次我們吸了陸雨升的一半靈力，想來可以從他這裏撕出來一個口子，作為突破口。”
    它豎瞳裏映著管風琴上方破碎的聖像，那些殘肢斷臂正在慢慢融化成瀝青狀物質。“宋家小子到哪了？”渺風問道。
    告解室外傳來雜遝腳步聲，幾個白袍修士抬著鍍金聖龕匆匆而過。
    渺風注意到聖龕縫隙裏露出半截青銅羅盤，上麵篆刻的星圖竟與教堂穹頂的星座完全相反。“繼續觀察，記錄數據。”
    黑龍突然張開巨口，喉間翻滾的並非火焰而是湧動的黑霧，“特別是他在月圓夜有沒有出現瞳孔異變。”
    它利爪劃過祭壇，在大理石表麵留下五道冒著寒氣的裂痕。
    渺風低頭時瞥見自己倒影在黑血繪製的星圖上，那張年輕麵孔的左眼突然變成琥珀色。
    他猛地合上懷表，金屬表蓋閉合聲驚起幾隻棲息在管風琴裏的夜鶯。
    壽衣店古舊的木門在夜風中吱呀作響，蘇貝克跨過門檻時掃帚草編的門簾突然自行揚起，露出櫥窗裏七尊壽衣模特同時垂下的頭顱。
    溫暖僵坐在檀木八仙桌前，額角滑落的冷汗在雕花桌麵洇出暗紅痕跡，他手中握著的朱砂算盤珠子正自動朝北鬥方位排列。
    “李小燃就這麽死了？”蘇貝克攥緊茶杯的手指關節泛白，他瞳孔裏倒映的不是溫暖的臉，而是地下室壁龕裏仍在緩緩凝固的暗紅色蠟像。
    溫暖喉結艱難滾動，壽衣店角落裏，有個金色的神龕，放在高處。整間屋子的溫度都下降了三度。“我能做的就是，送她去該去的地方。”
    溫暖聲音裏混著喉間血腥味，他的手指突然被不知何時鑽出的銅錢草纏繞，那些葉片上爬動的細小脈絡竟與停屍架下蜿蜒的黑線完全重合。
    蘇貝克突然把茶杯砸在算盤上，朱砂珠子瞬間炸開成漫天猩紅。後堂供著的太歲牌位突然發出陰森的咯吱聲，五色神紙疊成的法船無風自燃，火焰中漂浮著李小燃生前戴過的碎花發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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