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貝克的眼皮不受控製地合攏前，視網膜上烙著最後的畫麵——宋迷颯蒼白的臉龐上，七竅湧出的黑霧正凝成獰笑的鬼麵。
    壽衣店的頂燈忽明忽暗，那些貼滿四麵牆的朱砂符紙無風自動，沙沙聲裏混著某種黏膩的咀嚼聲。
    “別喘氣。”
    溫暖的低喝擦著耳際掠過。蘇貝克憑著肌肉記憶後仰，腥臭的黑霧擦著鼻尖撲在身後牆壁上。
    他踉蹌著扶住八仙桌，餘光瞥見溫暖投在牆上的影子正詭異地拉長，扭曲的輪廓與牆角暗褐色的陳年血手印嚴絲合縫地重疊。
    “五行困靈陣要破了！”老胡半透明的靈體在空中急轉，指尖迸發的青光在符紙間織就光網，“小溫快看你的影子！”
    本該還在昏迷的宋迷颯直挺挺坐起，黑霧凝成的鬼麵在他臉上蠕動，每張麵孔都在發出不同聲調的尖笑。
    溫暖咬破指尖淩空畫符，血珠卻懸而不落，反而被某種力量牽引著流向牆麵血手印。
    “是影寄生。”溫暖突然僵住，他投在牆上的影子正順著宋迷颯的腳踝往上攀爬，“老胡，震位香爐！”
    蘇貝克抄起銅製香爐砸向溫暖腳下，香灰潑灑的瞬間，兩人影子交接處爆出刺目金光。
    牆上血手印突然滲出新鮮血跡，沿著磚縫遊走出符咒般的紋路。
    黑霧鬼麵發出淒厲哀嚎，宋迷颯的身體像提線木偶般抽搐起來。
    “三個月前方舟的屍體……”蘇貝克突然想起什麽，扯開宋迷颯的領口，鎖骨下方赫然浮現暗紅色胎記——與當時他在出租屋內見到的“方舟”屍體上的印記一模一樣。
    老胡的靈體突然泛起波紋：“有人動了地魂樁！”話音未落，整麵貼滿符紙的牆壁轟然坍塌，塵霧中伸出無數半透明的手臂，每隻手掌都印著同樣的血手印。
    溫暖甩出的符紙在空中自燃，火光照亮殘垣後的人影——那黑色的連帽袍子，從一股煙氣一樣大小變成原本的高度，實有一米八八，那烏黑的瞳孔，和壯碩的身材，那不是渺風是誰？
    “啊哈哈哈，老弟，咱們又見麵了。”渺風既然出現了，那熾烈肯定在不遠處。
    “別藏了，出來吧。”溫暖向著渺風的方向招了招手。
    老胡半透明的身體突然扭曲成漩渦狀，供桌上的銅鈴無風自鳴。“地魂樁移位了！”他嘶啞的聲音像是從水底傳來，“你們在用活人獻祭改？”
    轟隆！
    貼滿鎮魂符的承重牆應聲崩塌。混凝土碎塊在空中詭異地懸浮，露出牆體內七根倒插的青銅樁，每根樁子都拴著浸透黑血的麻繩。此刻那些麻繩正在瘋狂扭動，仿佛有看不見的手在另一端撕扯。
    “退後！”溫暖甩出三張金紋符籙。黃紙還未落地就燃起幽藍火焰，照亮了磚縫裏滲出的粘稠液體——那根本不是水泥，而是凝結成膠狀的人血。
    無數半透明的手臂從血膠中鑽出，每隻手掌的掌心都烙著方舟胎記般的彼岸花紋。
    宋迷颯突然抱住頭跪倒在地，後頸衣領滑落處，暗紅色紋路正順著脊椎向下蔓延。
    “哎呀呀，趕上了好戲呢。”
    帶笑的男聲從磷火中滲出，渺風蒼白的臉在兜帽下若隱若現。
    “那給影就是你帶來的，對吧？”
    渺風雙手交叉在胸前，“是又怎樣？”
    他抬手輕叩身旁的青銅樁，黑曜石袖扣閃過暗紅流光，那些鬼手突然調轉方向朝溫暖撲去。
    符火在觸及鬼手的瞬間熄滅。溫暖踉蹌著後退，桃木劍橫在胸前劃出北鬥罡步：“曾經的地府幽冥渡左使親自駕臨，就為了搶個地魂樁？”
    青磚地上的銅錢突然無風自顫，發出細碎的嗡鳴。溫暖盯著黑袍下擺泛起的暗紅漣漪，後頸汗毛根根豎起——那是渺風用血咒催動的邪術波動。
    “錯啦。”渺風豎起食指晃了晃，枯瘦指節上纏繞的宿命紅線突然繃直，像毒蛇昂首。
    他黑袍翻湧間帶起檀香與腐葉混雜的氣息，官帽椅扶手雕著的狴犴獸首竟滲出黑血，“我們想要的是......”蜷縮在八卦陣中央的宋迷颯突然劇烈抽搐，皮膚下凸起數道蜈蚣狀黑影。
    溫暖瞳孔驟縮，三天前在少年鎖骨處發現的噬心蠱正在瘋狂蠕動，那些蠱蟲的青銅甲殼分明刻著大理寺的鷹隼圖騰。
    “我要的是他全部的靈力。”渺風染著丹蔻的指甲叩擊桌麵，每一聲脆響都震得燭火矮三分。
    他身後陰影裏浮出半張鬼麵，青麵獠牙的儺戲麵具下傳來嬰孩啼哭，“溫暖，你難道不好奇我為什麽要他的全部靈力，還有，我到底要做什麽？”
    “全部的靈力！？那你是不打算讓他活著了？”溫暖此時已經接近憤怒，溫暖喉間湧上鐵鏽味，掌心暗中掐訣。窗欞外飄過的紙錢突然調轉方向，在渺風黑袍前三寸處凝成灰白漩渦。
    “聰明人該學會審時度勢。”渺風忽然輕笑，腕間九連環叮當作響。
    那些鎏金古玉竟在笑聲中化作森森白骨，“看看你腳下，大理寺地脈都被蛀空了。”青磚地麵應聲塌陷，腐爛的槐根纏住溫暖的腳踝。
    宋迷颯突然發出幼貓般的嗚咽，胸口浮現出漆黑掌印——正是今晨溫暖為他拔除蠱毒時留下的傷口。
    “你曾經是那麽一個清廉正直的官吏，怎麽到了現如今，為了達到目的不擇手段！？”溫暖氣的頭發都豎起來了。
    溫暖扯斷腰間玉佩流蘇，碎玉迸濺時在空中燃起幽藍火焰。他想起七天前在藏書閣發現的密檔，那些蓋著“已誅”紅戳的案卷裏，渺風的朱批始終工整如昔。
    渺風撫過黑袍上繡的獬豸，那神獸雙目突然淌下血淚。他身後鬼麵吐出猩紅信子，官帽椅下的青磚滲出黑色黏液，漸漸凝成“冤”字。
    他這幾天想盡辦法去除宋迷颯的蠱毒，就是想搞清楚他背後的人到底是誰，結果還真是不出所料，就是渺風。
    而且渺風此時都直接進入了他的家，這足以見得，渺風現在的實力要比他大的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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