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果然與孫叫枝想的一樣，趙起來和李文祥是向她借錢來了。往家裏去的一路上，孫叫枝沒有問，趙起來也沒有說他們是來幹什麽的。等進了家，趙起來遲疑了半天，才把來嶼石縣找孫叫枝的目的說出來。
    聽了趙起來此來的目的，孫叫枝沒有當著女婿李文祥的麵說什麽，隻是將一間臥室的門推開，對趙起來說，你奶奶病重了，在家吊水都吊了好幾天了。
    趙起來急忙將輪椅推到奶奶的病床跟前，叫了聲"俺奶"。
    趙起來的奶奶迷迷糊糊中聽見有人叫她奶奶，費勁地睜開眼皮，認出是趙起來，說，我的乖乖，你。。。。。。你怎麽來了？
    趙起來沒有回答奶奶他怎麽來了，扭頭找她媽媽孫叫枝，說，俺奶生病，你和俺爸怎麽不對我說一聲？
    此時，已經是中午時分，孫叫枝忙著做飯，對趙起來的問話充耳不聞。
    現在工地上的食堂不向工人提供免費餐飲服務了，趙振邦中午回家吃飯。因為李文祥比自己大不少，趙振邦一直對他有抵觸情緒，不怎麽喜歡與李文祥說話，和他點點頭就算打過招呼說過了話。
    等到一家人吃了飯，李文祥不吭不響出去，不知道幹什麽去了，孫叫枝才瞅機會單獨和趙起來說起借錢的事兒。
    孫叫枝說，你怎麽想起來向我借錢呢？咱們家的情況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和你爸爸每個月加一起就掙那七八千塊錢，除去每月的四千多塊錢房貸，還剩下三四千塊錢，這剩下的三四千塊錢，再除去你倆個弟弟的學費不算，你奶奶吃藥打針，還有咱們家的生活費，勉勉強強才能夠，沒有存下什麽錢。現在你奶奶病重，醫生說你奶奶的病已經是肺氣腫晚期了，隻能打針吃藥維持。你爸爸說既然看不好了，能不能接回家，在自己家裏請社區的醫生打針呢？醫生說，住在醫院，和待在家裏沒有什麽區別，我幫你們安排一個氧氣瓶帶回去用就可以了。醫生是咱們鄰村的人，和你爸爸都熟悉，咱們家什麽情況他也都知道。之所以你爸爸要求把你奶奶接回家，一是因為你奶奶再在醫院住下去，也沒有治療好轉的跡象，二來是因為你爸爸和我確實都沒有時間去醫院陪護。就是這兩個原因，我們才把你奶奶接回家。你的兩個姑姑，每家都幾個孩子，都在上小學，上中學的階段，都說離不開，你大姑給了兩千，你小姑給了三千五，就都不來了。現在的情況就是這樣子，要不是你兩個姑姑給點錢，你奶奶看病的錢都還不一定能湊得起。
    孫叫枝的話，讓趙起來失望透頂，雖然這種結果也在她的意料之中，但沒想到經由媽媽的嘴裏說出來，她竟然有說不出的難受，好像支撐著她的整個精神世界都坍塌下來了，壓得她就像奶奶一樣喘不過氣來。
    從李樓村來的時候，她信心十足，認為即使媽媽不借給五萬六萬，三萬四萬也可以，沒想到看媽媽的樣子，一萬塊錢也不會借給她，趙起來的眼淚不知不覺淌下來。
    這時，李文祥敲門進來了，手裏拎著一大包麵包、還有兩箱子純牛奶。
    孫叫枝說，都一家人，還買那些幹什麽？
    李文祥比劃著，把東西往奶奶臥室裏提。
    孫叫枝跟在後麵還要說什麽。
    趙起來說，事先俺們也不知道奶奶病重，隻給你們帶些從地裏現挖的紅薯，現在知道俺奶奶病了，我當孫女兒的，哪裏能不給俺奶奶買點兒吃的，再窮，再缺錢，買不起好的，買孬的，也得孝敬孝敬俺奶奶。
    趙振邦得知趙起來到家裏來，是為了借錢在嶼石縣買房交首付款，自己拿不出閑錢借給他，心裏十分難受，就把趙起來推到一邊，說，你別急，你爸爸沒有錢，我幫你問你兩個姑姑借。
    說著當即就打電話給他的兩妹妹。趙起來的兩個姑姑，年輕的時候長得都很俊俏，俊俏就是資本，所找的對象，家裏的經濟條件都很不錯，都做點兒小生意，日子過得比上不足，比下有餘吧。
    趙振邦給大妹妹打電話，大妹妹二話不說，答應給五千，給二妹妹打電話，剛開口，二妹妹一下子給八千。
    趙起來的手機裏兩個姑姑的微信她都有，很快就收到姑姑轉給她的一萬三千塊錢。
    有了這一萬三千塊錢，趙起來心裏踏實了一些，盡管沒有從媽媽那裏借到錢，但是這一萬三卻是爸爸幫她借到的，雖然名義上是借的，但兩個姑姑都明確說，她們轉給起來的錢，是給的，不是借的。因此，趙起來並沒有因為媽媽沒有借給她錢而生氣。而且，爸爸讓他們不要急躁，還差的那幾萬塊錢，他和趙起來一起想辦法，她的孩子還小，不要著忙，辦法總還是會有的。
    有了爸爸的話，趙起來感覺甚好，因為兩個孩子讓李文祥的表嬸暫時看顧，當天就趕了回去。
    不料，第二天天還沒有亮，她就接到媽媽孫叫枝的電話，說她奶奶去世了。
    聽到奶奶去世的消息，趙起來不能接受，在電話裏一句話都沒有給孫叫枝說，就嚎啕大哭。最後還是趙振邦接過電話，趙起來才哽咽著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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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質問趙振邦說，他和媽媽平時怎麽照看的奶奶，把原先好好的，有說有笑的奶奶最後弄成那個樣子，鼻子裏插著管子在床上黑天白天躺著，瘦成一把骨頭。
    趙振邦沒想到趙起來會因為他奶奶的去世這麽問他，便說，你奶奶的病，我和你媽媽一直盡心伺候她，得這種病的人最後都是這樣的結果，連醫生都沒有好辦法。
    趙起來說，不對，在鄉下老家的時候，俺奶奶都好好的，吃藥不吃藥都能出門溜達，到處找人說話，還能在菜園子裏種菜栽秧，怎麽一到嶼石縣城裏，就變得不能動了呢？
    趙振邦說，人一到七老八十，都是這樣，身體器官跟機器一樣都老化了，機器零件是金屬的，磨來磨去都能磨毀，何況肉體凡胎？
    趙起來說，俺爸，你就會亂說，你沒有說到正經梗子上去，你把俺奶奶帶到城裏去，哪裏是讓她享福，你們是讓她幫著帶俺小弟，你們早怎麽不讓俺小弟中午住校，在學校吃飯，等把俺奶奶累病了，你們才讓俺小弟在學校吃飯。你們要不是這麽累俺奶奶，俺奶奶也不會死這麽快！
    趙振邦被趙起來說得生了氣，說，你這個孩子怎麽跟你爸爸說話呢？虧得不在我眼前，不然我非得打你不可。
    趙起來說，你來打吧，你打我我也得說。
    趙振邦沒辦法，隻好說，起來，我對你說，你這樣說我不要緊，可你千萬不能在你媽媽跟前這麽說話，知道嗎？
    趙起來沒有答應他，就把電話掛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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