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聽俺媽說了，大房子咱們買不起，先買個小的，趙起來說。
    李文祥對嶼石縣城裏的房子大小沒有概念，問趙起來小房子有多小？
    趙起來看了看他們家的臥室，比劃了一下。
    有三個臥室那麽大。
    李文祥目測說，太小了。
    別看房子小，趙起來說，裏麵廚房和解手的地方一應俱全，下雨淋不著，大風刮不到。
    李文祥此外沒有意見，讓趙起來打定了主意該買就買，一切都聽趙起來的安排。
    說著就又打瞌睡，趙起來隻說了前奏序曲，想說的還沒有開始說，又把他拍醒，說，我還沒有說完呢，你不要忙睡覺。
    李文祥隻好睜開眼，盯著趙起來，看她還有什麽要說的。
    你是當家的，一家之主，趙起來說，同意在嶼石縣給你兒子買房子是第一步，還有最重要的事兒必須跟你講。
    李文祥的大眼睛忽扇幾下，不知道趙起來準備對他說的重要的事兒是什麽。
    買房買房，關鍵在“買”，沒有買，說什麽都是空話，趙起來說。
    李文祥點點頭。
    趙起來說，現在買房子都是先付錢，過幾年才能把房子交給你。交錢呢，先交一小部分，剩下的都在銀行貸款。先交的這一部分錢，叫首付款。按照剛才我對你說的那樣一套小房子，大概需要交首付款十二三萬。
    一聽說買房子必須先交十二三萬，李文祥有些泄氣，比劃說，咱們家總共才有五六萬塊錢，哪裏能交得起？
    趙起來說，所以說，我才跟你商量。
    李文祥說，商量什麽？我哪裏去弄那一半？我不想當這個一家之主，你別讓我當。
    趙起來說，車到山前必有路，我想好了兩個辦法。
    說說看，李文祥說，
    趙起來說，第一個辦法，我準備向俺媽借點兒錢，借五六萬吧，把首付款湊齊。第二個辦法，如果俺媽那裏沒有餘錢，那就隻好動用你的關係了。
    李文祥吃驚，比劃說，我哪裏有什麽有錢的關係？
    趙起來雖然嘴裏沒有說什麽，但是心裏已經把李文祥的有錢的關係翻來覆去考慮了無數遍。
    所謂李文祥的關係，其中之一就是他的弟弟和妹妹。如果是正常的人家，哥哥給孩子買學區房首付款缺點兒，弟弟、妹妹手裏有閑錢的話，都應該幫一下。問題是，李文祥的弟弟和妹妹在李文祥結婚的時候，每家都商量好了似的，隻出了二百塊錢。現在二百塊錢算什麽？村子裏左鄰右舍最少也都出三百！這次找他們幫忙湊五六萬，估計比登天還難。因此，當李文祥否認他沒有關係的時候，趙起來明白他根本就沒有把他的弟弟和妹妹當成關係。
    他們隻出了二百塊錢！
    李文祥的眼睛睜得又大又圓，配合著扭曲的，表示不可思議神情的嘴巴。
    既然如此，趙起來也就暫時沒有繼續說下去。
    第二天，綿綿陰雨。
    趙起來甚是高興，因為這種天氣，媽媽孫叫枝的工地就會停工放假，媽媽和爸爸一定在家待著。
    其時，孫叫枝和趙振邦已經從外省的工地辭職，回到了嶼石縣，並很快入職了一份薪資還算滿意的建築公司。
    莊稼地裏都是雨水，李文祥進不了地，幹不了活兒，也在家閑著。
    文祥，咱們去嶼石縣，趙起來說，
    李文祥沒有想起昨天趙起來和他說的話，比劃著問，下著雨去嶼石縣幹什麽？
    你說去嶼石縣幹什麽？找俺媽借錢去！趙起來說。
    趙起來這麽一說，李文祥才把昨天她們合計去嶼石縣買房子的事兒記了起來。
    李文祥穿著雨披子，在輪椅上綁了一把傘，濕風中推著趙起來走了三四裏路，才在公路主幹道上等著了一輛公交車，二人又坐了一個小時的車，才趕到嶼石縣。
    孫叫枝在嶼石縣城裏的新家，趙起來還沒有過來看過，好胳膊好腿兒的李文祥也沒有因為是她的女婿被邀請過來做過客。因此，趙起來和李文祥這對老夫少妻，到嶼石縣一下公交車不知道往哪兒去。
    來嶼石縣城之前，因為是來向媽媽孫叫枝借錢的，趙起來沒有好意思跟她打電話。等下了公交車，坐在輪椅裏的她在四周圍尖聳的、銅牆鐵壁一樣的高樓大廈之間，顯得不知所措。
    李文祥抓著輪椅的把手，在縱橫交錯的馬路和匆匆穿梭的人流間，不知道哪裏才是自己要去的地方。
    在家於李文祥麵前一向以無所不知，沉穩鎮靜著稱的趙起來也不免有些慌亂。
    你靠邊推，把我推到路邊上去，別停在路中間，趙起來對李文祥說。
    馬路邊上安靜一些，趙起來掏出手機，給孫叫枝打電話。
    孫叫枝接到趙起來電話的時候，她正在工地從工用簡陋電梯用小推車往樓裏推空心磚。情況並沒有像趙起來想象的那樣工地因雨停工。
    趙起來已經來到嶼石縣的消息，使她有些欣慰，因為婆婆生病已經好幾天了，她上天去李樓村看望趙起來時，沒有對趙起來說起她奶奶生病的事兒，一來不想讓她擔心奶奶的病情，二來也不想讓她花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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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現在趙起來和李文祥不知怎麽得了消息，不顧孩子年幼，都來到嶼石縣城裏探望病中的奶奶，孫叫枝盡管認為他們過來是多餘的，但還是深感欣慰，覺得趙起來是一個知道感恩的孩子，是一個孝順的孩子。婆婆病重的消息，她沒有告訴趙起來，看來就隻有丈夫趙振邦偷偷打電話給她說了。
    趙振邦和孫叫枝在同一個工地幹活兒。
    原先孫叫枝專門搞環境衛生的時候，夫妻兩個離得較遠，現在孫叫枝為了多掙點兒錢，也幹起了粗重活兒，和男工幹的活兒一樣沒差別，夫妻兩個基本上就算是同工同酬了，趙振邦在工地所幹的活兒，孫叫枝一樣能幹，所以兩個人經常能碰麵，甚至有時候，兩個人還能合作幹活兒，比如現在，趙振邦往孫叫枝的手推車裏裝空心磚，孫叫枝就推著空心磚利用電梯往樓上送。
    孫叫枝接到趙起來的電話，急忙把一車空心磚卸下來，乘電梯下到地麵。
    找著趙振邦，孫叫枝把趙起來和李文祥已經來到嶼石縣城裏的消息，告訴了趙振邦，並問他，你對起來說咱媽病重了嗎？
    哪裏有！我告訴她幹什麽？我沒有對他說，趙振邦說，
    趙振邦的否認，使孫叫枝犯嘀咕：趙起來如果不是來探望奶奶，那她來幹什麽呢？倘若沒有小孩牽絆，她和李文祥來嶼石縣的原因，可能性很多，現在他們既然不知道奶奶病重，那麽他們來嶼石縣最大的可能是什麽呢？
    孫叫枝忽然想起上天趙起來與她聊天時提到，想在嶼石縣給小孩買學區房的事兒。這猜測把孫叫枝嚇了一跳，買房子的首付款都不夠，那他們來嶼石縣找她幹什麽？難道是想向她借買房子的首付款？
    自從他們一家搬到城裏來，她一直沒有接趙起來到家裏來過，現在既然趙起來和李文祥已經到了嶼石縣，孫叫枝隻好停下手裏的活兒，請假去汽車站去接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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