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趙起來和李文祥一籌莫展，孫叫枝說，嶼石縣也不光這幾個小區，文祥你推著起來，再去別的學區房看看問問，主要是問有沒有六七十平方的房子，如果問到有咱們需要的戶型，你再打電話告訴我。我等一會就該去學校接你兩個弟弟，就不帶你們去各處看了，稍後咱們電話聯係。
    孫叫枝安排好後，看時間不早，匆匆離開。
    暮色漸起，嶼石縣大街小巷的路燈亮起來的時候，剛把兩個兒子從學校接到家的孫叫枝接到了女兒趙起來的電話。趙起來在電話裏情緒振奮，語調飛快，告訴孫叫枝說，俺媽，你快過來看，我和文祥找了一個小區，這裏有七十一平方的套房，價格還便宜。
    孫叫枝正準備做飯，接聽了電話，十分快意，問趙起來他們所看的學區房在哪裏？
    好像趙起來還不知道學區房所在的地理位置，隻聽她在電話裏求助身邊的人，估計是售樓部的一個置業顧問之類。
    這裏是“馗學院”售樓部，孫叫枝聽電話裏頭有一個由遠及近的聲音說。
    俺媽，這裏是馗學院，趙起來說，離十三小很近。
    馗學院應該是一個新建的小區，孫叫枝沒有聽說過。這幾年，嶼石縣的開發商各顯神通，騰雲駕霧而來，縣上各仙班列隊恭迎。開發商在嶼石縣城區及周邊，拆了遷，買了建，建了賣，眼花繚亂，孫叫枝、趙振邦都隻顧幹活兒，爭取一個月多掙點好還貸款，哪裏有時間去關心嶼石縣何處拆遷開發成了學區房。因此，聽了趙起來說了一個“馗學院”，十分陌生，也不知道十三小在什麽地方。
    十三小在哪裏？
    趙起來說她也不知道，過了一會兒，又聽她說售樓部旁邊有一個便民超市，櫥窗裏麵擺的都是紅酒白酒。
    孫叫枝說，嶼石縣城裏頭，大街小巷開便民超市的可多了，你說旁邊有便民超市我哪裏分得清？你說這個“馗學院”在哪關？
    趙起來從小到大，除了小時候看病來過嶼石縣城，長大以後幾乎沒有機會進城閑逛。李文祥也是很少進城，城裏的道路四通八達，別說問他們的位置現在哪關了，讓他推著趙起來去孫叫枝家估計都找不著方向。
    你問問售樓處的人，這是什麽地方？孫叫枝指示趙起來。
    果然，不大會兒，就有一個女的接過趙起來的電話說，這裏是十三小所在的學區房“馗學院”，居家、上學都十分方便，三居四居都有，設計合理，雙衛、獨衛自由選擇，小區變壓器、車位全部入地，不占用地麵空間，小區容積率低，綠化達百分之四十五以上，樓間距超標準大於六十米。
    孫叫枝打斷她說，你們這是哪裏？什麽位置，在哪關？那女的這才消停，說，哦，我們“馗學院”在東關的十三小附近，是十三小的學區房，買了就可以上十三小，從小區到十三小步行隻需要五六分鍾。
    孫叫枝說，我一會兒過去看看，十三小什麽時候建成的？沒聽說呀。
    那女的說，這麽的吧，你以前可知道有一個小學叫“鍾馗小學”？
    那女的一提“鍾馗小學”，孫叫枝心裏咯噔一下，她忽然想起來，四五年前，她去“蟠桃園”小區的售樓處看房子，那個小區隸屬的小學不就是鍾馗小學嗎？
    想起了鍾馗小學，孫叫枝不由地把她在蟠桃園小區售樓處被打的經曆想了起來。現在的這個“馗學院”售樓處跟蟠桃園小區是什麽關係？
    孫叫枝想到這裏，沒有多說什麽，隻是回答對方，她以前好像聽說過鍾馗小學，怎麽？馗學院的孩子在鍾馗小學也能上學？是個雙學區房？
    那女的說，不是，你知道鍾馗小學就能找到我們的“馗學院”售樓處了。
    孫叫枝說，十三小就在鍾馗小學附近，是吧。
    那女的說，不是，十三小就是原來的鍾馗小學。
    孫叫枝吃了一驚，說，為什麽改名字了？
    那女的說，鍾馗小學是我們開發企業出資建的小學，主要是配合我們第一期工程項目蟠桃園小區的建設。改名字是嶼石縣教體局改的，說是全縣統一規劃，除了實驗小學不改名外，其他的小學都改成數字式的了，從第一小學開始，按順序遞增。
    你們這個“馗學院”跟原先的蟠桃園小區是一個開發商？孫叫枝問。
    那女的答，是的，馗學院是今年年初新建的學區房，就在蟠桃園小區的隔壁，也可以說是蟠桃園二期工程。
    孫叫枝說，蟠桃園我知道，聽說原先是建在老火葬場上舊址上的一個小區。
    那女的遲疑了一下，才認真講，一般我們都不這麽說。
    孫叫枝說，剛才我問你馗學院在哪，你直接說在老火葬場不就完了，那地方誰不知道？
    那女的說，老火葬場那都是好幾年之前的事兒了，一般我們都不願意提，再說，誰敢講哪個小區的地底下沒有埋過死人，說不定嶼石縣其他小區的地基底下現在還有被打夯機打下去的無主墳呢！老火葬場的舊址底下也不一定埋死人，你越想越忌諱，不想什麽都沒有。
    聽這個女人說了那麽多話，她那聲氣孫叫枝忽然感覺似曾相識，有些發音怎麽聽，都好像能激發起她的一點兒記憶。
    她想再找找感覺，故意說，你們小區的名字怎麽叫馗學院？雖然有學院兩個字，但打頭的“馗”字不合適。
    那女的愣了一下，問怎麽不合適？
    嶼石縣是鍾馗的老家不錯，孫叫枝說，但他是個鬼判，跟小鬼有聯係。你們給小區起名“馗學院，可能原意是鎮鬼驅邪，不過這名字也從側麵說明這小區裏麵是有鬼的，沒有鬼邪還需要鍾馗來鎮和驅嗎？拿“馗”字給小區起名，真是不妥！
    一開始我們這小區用的確實是鍾馗的馗字，後來有人提出你說的這個問題，早就改成魁首的魁了，魁學院，你聽這名字多吉利，但凡買我們這小區房子的人家，孩子都能魁星高照，學業有成！我們售樓部還專門請嶼石縣的書法名家寫了一副對聯裱在售樓部門口，你聽我給你讀讀：金榜題名光耀祖，玉堂入仕喜榮家。
    那女的越說越興奮，孫叫枝感覺口水都通過話筒撲麵而來。她一陣陣心悸，起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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