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丈夫吳必勳回到家，夫妻兩個經過認真商量，認為長此下去，再在實驗小學上下去，勢必對孩子造成更大的不好的影響。
    民政局負責火葬場業務的副局長的老婆，在嶼石縣北關小學當副校長。北關小學的教學質量較之實驗小學稍遜一些，但基本上不相上下，張玉婷決定想法子把老大和老二都轉到北關小學去。
    把孩子轉去北關小學，存在兩個問題，一個是他們家的房子不是北小的學區房，另一個是老大老二就學的年級問題，現在老大上的是二年級，老二上的是一年級，北關小學與實驗小學的課程進度不同，到底讓他們倆都從一年級開始上，還是按部就班，接著實驗小學原來的級別上呢？
    張玉婷讓吳必勳利用兩天時間專門跑這事兒。
    火葬場的工作人員和他們的家屬在辦理行業外的很多社會性事務上，明裏暗中受歧視，民政局領導都能理解。那個副局長二話沒說，就答應把他們家的兩個孩子幫忙都轉到他老婆所在的北關小學。
    至於學區房和讓兩個孩子上幾年級的問題，副局長的老婆打包票，這事兒就不用吳必勳、張玉婷夫妻犯愁了，由她自己安排好交接程序一切就萬事大吉，吳必勳和張玉婷不必親自到校簽字辦理，學籍檔案上有關父母職業之類的一律保密，除了副校長，沒有特殊情況，其他人一律無緣得知得見。
    這麽著，兩個小孩順利進入北關小學，都是從一年級從頭開始上起。
    事情看起來往好的方向順利發展了，但是吳必勳和張玉婷夫妻安靜下來後，想的比較多，甚至把孩子的未來職業都考慮好了。
    吳必勳說，日他媽媽，得讓老大老二好好上學，以後不能讓他們走咱們的路，太憋屈了。
    張玉婷有同感，講，怎辦？我們現在是沒法子轉行了。
    吳必勳說，那還能怎辦？把老大老二看好了，讓他們下死勁兒學習，一定考上好學校，找個好職業。我就是因為小時候沒有好好上學，才弄成這個屌樣子，雖然工資不低，但是不受人待見。
    張玉婷說，北關小學的教學質量不差，趕得上實驗小學，這個沒有什麽擔心的。
    吳必勳說，在好學校上學，也不是所有的學生都能上好學，好學校出的差生也不少。
    張玉婷心裏一沉，不知道吳必勳說這話什麽意思。
    這話怎講？她看著吳必勳問。
    吳必勳說，咱們不能還按照孩子在實驗小學上學的模式，中午把孩子交給學校就不問事兒，中午咱們不能把孩子交給學校，你中午去學校接孩子，在家弄飯給孩子吃。
    張玉婷說，頻繁去學校，讓人認出來怎辦？死人又不分時候，館裏來急活兒了怎辦？
    在火葬場給死者化妝，吳必勳夫妻的工作範圍是頭麵部的修複、整容、化妝，軀幹肢體的複原整理。頭麵部的修複和軀幹肢體的整理修複，一般是給在意外事故中死亡的死者做，正常死亡就沒有這麽多程式。非正常死亡隔三差五就有一起。現在嶼石縣到處搞開發，掀路麵，拆舊房，馬路上一整天跑的都是渣土車，水泥罐車，在街上行走的人，不幾天就被軋死一個，有時候一天兩個都不止。這些死人，一律都被送到火葬場火化，加上其他類型死亡的人，忙起來，一忙忙一天。現在吳必勳提出讓張玉婷在家做飯，接送小孩，張玉婷不知道吳必勳怎麽安排時間，說，讓我不上班？是辭職還是偷偷摸摸抽空子跑回家？
    吳必勳說，兩個孩子的吃穿用度，對我們雙方父母的補貼，家庭如在外的開支，都靠咱們倆的工資支撐著，少了一個人的工資，生活質量馬上就一落千丈，辭職肯定行不通。
    張玉婷說，偷摸著回家，萬一來活兒了怎辦？你一個人怎麽處理得了。
    吳必勳說，沒有什麽，我多忙點就是了，手速快一點就有了。
    張玉婷說，活兒來一個還好說，一天好幾個怎麽辦？
    吳必勳說，來再多，也得有個先來後到的，沒有事兒。
    夫妻倆打定主意就開始實施。
    接送小孩的時候，張玉婷跟兩個小孩說好一個人少且僻靜的三人匯合地點。
    張玉婷戴著帽子，口罩，將臉蒙得隻露出一雙眼睛，誰也認不出她來。事情順利地進行了一星期後出了點事兒。
    有一天，吳必勳下班回家，說他不願意給死者修複軀幹四肢了，講，上午差點跟死者家屬打起來。張玉婷吃了一驚，問，怎的？什麽情況？怎麽會差點兒打了起來？
    吳必勳說，日他媽媽，有一個男的到工地看自己買的房子，不小心從樓上掉下來，腚幫子上的皮肉，被鋼筋一下子撕到小腿兒彎兒，送來的時候，撕掉的皮肉估計掛在鋼筋頭子上沒有找著帶過來，光有白森森的腿骨架子了。我給補好，後來移到告別廳開告別會，不知怎的，填充材料突然順著褲筒掉出來。
    張玉婷驚異講，你怎麽不小心呢？
    吳必勳說，那人的腦袋和臉上也都搞得稀爛，做頭麵部修複化妝我都快累死了，我想腿上的修複，等褲子一穿，又沒有人看得見，就做得匆忙一些，哪裏能想到能出事兒？
    張玉婷想了一下，說，不如這樣，做下肢修複的活兒，我問問館裏的火化工和接運工，有沒有人願意做，有人願意做的話，就交給他做，這個錢咱們不掙也罷，做一個不就五六百塊錢嘛。
    吳必勳聽了，也認為這個想法可行，但有一點，火化工和接運工會不會搞化妝修複？
    吳必勳剛一開口提出這個問題，張玉婷就打斷了他。
    教他，把他教會不就行了！
    火化工老劉給李文祥另外找的掙錢的門路，就是給肢體受損嚴重的死者予以修複。
    當初張玉婷找到火化工老劉的時候，老劉沒有同意，他認為自己的家庭負擔不重，不需要額外掙那錢，再說，自己本身就是個火化工，眼睜睜把露著臉的死人，送進火化爐噴油燒就已經夠糟心的了，燒之前再翻來覆去擺弄死者的身體，實在受不了。如果張玉婷確實願意把這樁活兒轉交給別人幹，他可以幫她打問，如果有人願意接手，他馬上向她反饋信息。另外，他想問問，把這活兒轉包給別人幹的話，給多少錢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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