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飯間，孫叫枝給趙起來和李文祥說起了給小豹看病花錢的事兒，林林總總把前後花了多少錢算了一遍。
    趙起來說，俺媽，我知道你說的話是什麽意思，我肯定不會把給小寶看病的錢賴著不給你們。
    既然趙起來說不會不還錢，孫叫枝心裏也怪滿意，以為等吃了飯，趙起來肯定會從手機裏把錢轉給她。
    沒想到過了一會兒，吃了飯，趙起來不但不提錢的事兒，而且還對趙振邦算起她家想盡快買房子的事兒來。
    據趙起來說，李文祥盡管在火葬場很辛苦，但火葬場發工資發得很及時，照這個發工資的速度，他們家買學區房的事兒簡直指日可待。
    兩相比較，想起自己和趙振邦下個月的工資將被扣得精光，孫叫枝心急如焚，就打斷和趙振邦滔滔不絕講話的趙起來，說，起來，剛才我對你說，你家小豹在嶼石縣醫院和徐州兒童醫院看病花錢的事兒，你沒有聽見嗎？
    趙起來說，我聽見了，怎麽了？我知道錢都是你墊的，但我現在不想還你錢，因為你家的房子已經買過了，我家的房子可還八字沒有一撇，連個首付款都還沒有湊齊，等我們家的房子的首付款落實到位，房子買好了，我的意思是，到那時候我再還你和俺爸的錢。
    趙起來的話說得不鹹不淡，對孫叫枝提錢的事兒明顯有些不滿意。
    孫叫枝說，起來，你也不要怪我問你要錢，我和你爸爸，打工每個月掙的錢還了貸款，就隻剩下生活費了，這次給你家小豹看病總共花了三萬塊錢，其中有一萬六是我向工地預支的，其他部分的錢我不要了，那是我和你爸爸平時每月還完房貸後，星星點點積攢起來的，這一部分我和你爸爸不要了，你隻要把我從工地提前預支的那一萬六還給我就行。這樣可以吧，不然的話，我和你爸爸下個月的房貸就沒有錢還了。
    趙起來說，俺媽，我不想動我們家存起來準備買房子的首付款，我怕一旦動了哪怕一分錢，我心裏都不安。再說，給小豹看病的錢，新農合不是還能報銷一部分嗎？你先拿去報銷，你不就有錢了嗎？
    孫叫枝聽了氣不打一處來，說，在徐州的時候我就問了，搶救用的藥很多都不在新農合醫保範圍內，不能報銷。我以為在嶼石縣看病用的藥都能報銷來，結果我去問，也有很大一部分不給報銷。我找醫院的人算了一下，就是能報銷的那部分藥，也才隻給報銷百分之五十。這樣算起來，基本上報不了多少錢，很大一部分都是咱們自己給自己報銷。但凡家裏有錢能把下個月的房貸還上，我都不會問你們要。
    趙起來說，你們的房貸不是一個月四千多嘛，我先給你轉四千應應急好了。
    孫叫枝說，我給你家孩子看病預支了一萬六，人家要扣我和你爸爸兩個月的工錢，你隻給我一個月的房貸錢，還有一個我怎麽還？我和你爸爸，還有你兩個弟弟、你們一家，這兩個月就不吃不喝了，就等著餓死嗎？
    說著說著，孫叫枝氣哭了。
    李文祥這時候唧唧哇哇對著趙起來連叫帶比劃。趙起來扭過臉去不情願搭理他。
    趙振邦也生了氣，站起來對趙起來說，文祥給你說話，你怎麽不理人家？
    趙起來說，他讓我還你們錢，我現在不想還！我不給俺媽說過了嗎？等我們家買好了房子，付好了首付款，再讓文祥掙錢還給你們，為什麽都來逼我還錢？
    孫叫枝和趙振邦麵麵相覷，都不明白準備在嶼石縣買學區房之前，文靜且又知冷知熱的閨女兒，一踏入買房子的大軍行列，如何會變成這個樣子？
    孫叫枝沒辦法，隻好對趙起來說，好吧，就按照剛才你說的，先把夠我們家一個月房貸的錢轉給我吧，其餘的我們自己想辦法。
    趙起來得了這句話，就拿出手機用微信轉錢，她生了孫叫枝的氣，故意不轉給他，將四千多塊錢轉到她爸爸趙振邦手機裏去了。
    下個月的房貸終於有了著落，孫叫枝和趙振邦略舒了一口氣，但是糾結的心情還沒有剛放鬆一會兒，孫叫枝又想起了下個月的生活費還沒有著落，心情又鬱悶起來。
    趙振邦明顯能感覺到孫叫枝情緒的變化，心情也變得格外壓抑。
    自家的閨女兒不願意足額還錢，他和孫叫枝也不好再說什麽。
    這時候眼看就到下午兩點半，除了趙起來，其他的人都需要去上班掙錢，孫叫枝隻好起身去收拾碗筷洗涮，完了趕緊去上班。
    她剛彎腰拾筷子摞碗，就聽見口袋裏的手機叮鈴響了一聲，她騰出手來看手機，原來是李文祥給她轉了五千塊錢。
    孫叫枝的手機收錢的叮當聲，使淚眼吧嗒的趙起來抬頭看了她一眼，看媽媽的同時，她也把用手機給孫叫枝轉錢的李文祥的動作看在眼裏。
    趙起來愣了一下，剛停止流淚的她霎時又哭起來，這次是連哭帶說。
    她沒有看她媽媽孫叫枝，也沒有看她爸爸趙振邦，而是盯著她丈夫李文祥，說，你知道我為什麽不願意現在還俺媽媽的錢嗎？我是想盡快把買房子的首付款攢齊，咱們付了首付款，你就不用再去火葬場幹活兒了。我天天做夢你在那裏受罪，被一大堆不喘氣的死人圍得不透風。這不是我想要的生活，等咱們的首付款湊齊了，堅決不再到那地方去幹了。李文祥聽了，又不能說話，他摸了摸趙起來的頭，拿起鞋櫃上的電動車鑰匙，出門上班去了。
    看李文祥出門上班去了，趙起來哭得更厲害，對孫叫枝說，俺媽，我不是不想還你和俺爸爸的錢，我隻是不想讓文祥在火葬場幹得時間長，想讓他盡快離開那裏。俺媽，你和俺爸爸的心都太硬了。
    孫叫枝說，你這孩子怎麽這樣說話，竟然說我和你爸爸的心硬，說這話你真沒有良心。我們心硬的話，你早就沒有命了，還能活到現在？我不跟你說話浪費時間，我和你爸爸還得去送你小弟上學，完了，我們還要去上班，你在家看好孩子就行了，哭什麽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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