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叫枝驚惶中急聲求援，醫生護士搶救了一個多小時，張朝輝連一句話都沒有說就死了。
    孫叫枝從已經死去的張朝輝那裏就得到兩個信息，一個是公安局的局長洪招才保護聞德普，政委李本順想弄死聞德普，另一個信息是聞德普跟丈夫趙振邦一樣不知去向，換句話，也可以說這兩個人是死是活，一概不知。
    張朝輝的死亡，以及對尋找丈夫趙振邦的無望，形成孫叫枝對人世無常、生存何意的精神空前巨壓，其感知方向和感受範圍都發生了偏差，孫叫枝自覺病症好多了。再說，住院就得花錢，手機上數目字日見其少，母女兩個一起花錢，她實在不能接受。家裏四個孩子需要照顧，趙振邦能不能回家，幾時回家，尚都未知，她不去工地上幹活兒，一分錢也沒有人給。
    孫叫枝決定先回家把幾個孩子照顧好，時間如果能安排得當，她還準備去工地幹活兒掙錢，不出所料的話，銀行將很快就會催款，以威脅的口吻將納入失信人名單後的各種不堪後果，聲色俱厲地警告一番。
    據孫叫枝了解，銀行像這樣的催款機會不會給你很多，很快就會將欠款人設定為失信人員，限製你的出行，到處冠以老賴之名，公布你的形象。這些都是孫叫枝引以為恥的，她要盡快複工，到工地上打工掙錢還房貸。
    辦出院手續的時候，主治醫生建議她再住幾天，吊兩天水，等身體完全複原再走不遲。
    孫叫枝自我感覺良好，說什麽也不願意。
    臨出院的時候，孫叫枝看趙起來太陽穴基本消腫了，創口縫合處也開始長肉，當初在醫院蘇醒過來的時候，記憶有些恍惚，現在所思所想也變得清晰好多了。
    她安慰趙起來：沒有事，等她的傷口拆了線，她腦子糊塗不清的症狀肯定會痊愈，恢複成原來的樣子。
    孫叫枝出院把外孫小豹也帶走了。李文祥背著被褥送孫叫枝回家。
    半路上，孫叫枝安排他，等趙起來的病症有個差不多，李文祥就出去找他家的親戚聞德普，隻要將聞德普找著了，趙起來的爸爸就離找見也不遠了。
    李文祥回到醫院的時候 ，看趙起來躺在床上大睜著眼看病房的房頂，好像費力地在天花板上找東西，或者努力思考什麽。
    病房白色的天花板反射的光線過於強烈，把趙起來的眼睛刺得虛眯著。
    李文祥走過去，坐在床頭邊的一個矮凳子上。他趴在趙起來腦袋跟前，一邊摸她的傷口，一邊用一隻手比劃著說話。
    李文祥問趙起來的傷口還疼不？
    趙起來說，疼倒是不怎麽疼了，就是有時候癢癢。還有就是人不能在她跟前晃來晃去，一晃來晃去她就頭暈。
    兩個人說了一會子，趙起來忽然對李文祥說她的病快好了，醫院已經不需要他陪護了，她自己吃飯拿東西都沒有問題。
    另外她建議李文祥幫她把輪椅的底座挖個洞，在下麵放個便桶，這樣就能解決她自助解手的難題。另外，現在她爸爸還不知去向，媽媽一個人在家照顧四個小孩，家裏沒有一點進項，媽媽拿什麽還房貸呢？因此，趙起來安排李文祥抓緊回火葬場上班，自己家目前看來是不可能買房子了，李文祥上班掙的錢，可以暫時幫媽媽家還房貸。
    李文祥低頭蹙眉，沉默了半天，才比劃講，趙起來的媽媽說了，等趙起來的病好些了，不需要人伺候的時候，讓他抓緊外出，去找他家那個叫聞德普的親戚，趙起來的媽媽還說，他找著了他家的親戚聞德普，就等於找著趙起來的爸爸。
    李文祥的說法，讓趙起來一時間不知道說什麽好了。如果讓李文祥回火葬場上班，媽媽的房貸差不多就能還上，但卻耽誤了找爸爸。相反，如果讓李文祥通過前去找他家那個叫聞德普的親戚的辦法，找她爸爸，很明顯，媽媽家的房貸就沒有人幫她還。
    趙起來外傷帶動內傷，思來想去，思想得想多了勞神費精，頭疼頭暈交叉頻現。
    現在李文祥說出來媽媽對他的安排，打亂了趙起來幫他計劃了好久的打算。
    她皺著眉頭，緊閉著眼睛，不知道怎麽才好。
    過了一會兒，趙起來對李文祥說，文祥，你自己看著辦吧，找你家的那個親戚就等於找我爸爸，去火葬場上班麽也是為了幫媽媽家還房貸，你自己做決定吧。你想幹什麽就幹什麽吧，我也說不上來該幹什麽。
    大虎和小豹由趙起來的媽媽孫叫枝照管，李文祥鬆快多了，他和趙起來的一日三餐都很簡單。
    家裏孫叫枝照顧四個小孩，做飯也沒有規律，沒有飯點兒，李文祥一般不回去吃。他正常吃飯，都是在醫院外麵的小吃鋪子裏，隨便三五塊錢湊合一下就完了，然後再給趙起來買點兒有營養的吃食帶回病房。
    趙起來的傷情漸漸穩定，也能下地走動了，隻是頭暈的毛病還沒有完全好轉。這樣過了一周後，按照趙起來的要求，在輪椅底座上開了洞後，李文祥決定回火葬場上班，雖然買不成房子了，但自己全部身家卻被開發商扣在手裏不願意還，現在家裏也沒有錢，趙起來看病的醫費，都是她媽媽孫叫枝交的，自己再不出去上班掙工資，不久就會花光趙起來媽媽家的微薄積存。
    火葬場主要的工作是火化，火化的工作一般都在上午，這跟嶼石縣當地的喪葬風俗習慣有關。當地人認為，死者去往天堂，路途遙遠，上午早早火化，就能盡快登上通往天堂的迢迢路程。火化化得越晚，死者就有可能摸黑上路，一路上狼蟲虎豹，厲鬼惡怪，陽間有什麽陰間就有什麽，陰間與陽間一般樣，那些鬼怪都是陽間的人死後變的，好人死後還是好人，惡人死後也一樣缺德，在陰間一樣做壞事，殺人越貨，他們一般在夜裏動手。所以，火葬廠的下午，很少有家屬將死者送過來火化。下午如果沒有意外的話，李文祥也沒有什麽要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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