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用比劃，工裝男子講，我把情況說一下就可以了。我知道你是個啞巴，卻不像別的啞巴那樣，同時也是個聾子，你能聽見別人說的話。我是孫叫枝的工友，你嶽母腦子好使的時候，我聽她說過你的情況。今天，工地上派我把你嶽母孫叫枝送回來，是她實在不能再去工地幹活兒了，她一進工地就不聽指揮，不聽指揮的具體表現就是工作當停他不知道停，譬如說，清除工地砌牆掉落的水泥垃圾和一些零碎磚塊，這些工作就是把地麵清理幹淨就可以了，孫叫枝卻不是這樣，她清除完地麵垃圾之後，開始用鐵錘將砌好了的牆體砸倒，然後用小推車把倒掉的轉塊運到垃圾堆，這哪裏是工作，這明明是搞破壞嘛！
    李文祥想起學校門衛說起的孫叫枝送兒子上學的情況，他看著穿工裝的男子，點點頭。穿工裝的男子繼續說，你嶽母這事已經不是一次兩次，她幾次三番這麽搞，領工的不知道怎麽回事，說了她幾次，仍然不奏效。任別人怎麽糾正她，責怪她，她一概置之不理。你嶽父趙振邦還在工地上幹的時候，我和他配合得很好，聽說他現在找不見了。
    那他能去了哪裏！之前有一天，他對我說他要出去找一個人。他跟我說話的時候，神情很是焦躁，我就問他什麽事這麽緊急？你嶽父平時是一個守口如瓶的人，輕易不會隨便亂講把私事透露出去。可是那次，趁著工間休息的功夫，他向我透露出你們家一個大事件，說他女婿買學區房遇到大事兒了，因此，他必須外出找一個叫聞德普的人，這個人是公安局的警察，跟你們家還有親戚關係，想必能幫上忙。我就問他，你因為什麽情況買學區房出了事兒，他沒有告訴我，隻是說等事情辦好了再詳細跟我解釋。總之，你嶽父趙振邦跟我的關係很好，他自從離開以後，再也沒有回來，我不知道你們家的事兒處理好了沒有，根據趙振邦始終沒有回來，我曾經打過他的電話，一直沒有打通的情況看，我估計事情肯定沒有辦好，是吧？
    李文祥點點頭。穿工裝的男人自打李文祥開了門，就一直在說，孫叫枝就像一個木偶一樣，始終站在穿工裝的男子身前。
    他們都站在門檻那裏，穿工裝的男子站在門檻外，孫叫枝站在門檻裏。他們一個喋喋不休，一個沉默不語。
    李文祥趁穿工裝的男子說話的間隙，拽著他的袖子往客廳裏拉。
    穿工裝的男子掙紮著不願意去，說，不坐了，我跟你說，你嶽父請假外出找聞德普的時候說，他不在的這段時間讓我照顧你嶽母孫叫枝，好像冥冥中，他就有預感，似乎他已經預先知道你嶽母要生一場大病。我對你嶽父說，振邦你放心好了，咱們三個在一起幹了這麽多年，這點小忙你還用專門說嗎？你走你的，工地上但凡有需要出大力的，我都不會讓孫叫枝幹。現在距離你嶽父離開工地那麽多天了，我估摸著他也快把事情處理好了，馬上就會回來上班，沒想到你嶽母臨到眼前出了這事兒。
    說著，穿工裝的男人，走到孫叫枝前麵，側著腦袋看她，說，叫枝，你這是怎麽了？
    聽見穿工裝的男子問話，孫叫枝就像突然睡醒了一樣，睜大眼睛往屋子裏四下裏睃了一眼，驚訝說，我怎麽回家來了，我的活兒還沒有幹完呢！
    說著，她轉身就要出門上班，穿工裝的男子一把將她拽住，對李文祥說，我看你嶽母病得不輕，她身體有沒有問題不說，我估計她得上了思想病，精神方麵出了問題，她已經不適合再到建築工地上幹活兒了，萬一幹活兒的時候，出神發生意外，那可不是玩兒的。
    穿工裝的男子說的話，李文祥已經先於他在考慮了，他把嶽母孫叫枝和媳婦兒趙起來的情況就像警察辦案一樣，合並起來加以分析。
    穿工裝的男子剛才提出懷疑孫叫枝得了精神方麵的疾病的時候，他業已得出了相同的結論。因此，當穿工裝的男子向他指出孫叫枝的病症時，李文祥毫不猶豫地再一次點點頭，表示認可他的結論。
    好了，我的任務完成了，穿工裝的男子在李文祥的肩膀頭上拍了拍，你嶽父什麽時候能回來？你到底怎麽回事？說實話，是不是像傳說的那樣，因為你在火葬場拿了人家的錢，被公安局處理留了案底，銀行不願意貸款給你，開發商卻說是你的原因導致不能貸款，拒不退還給你十幾萬塊錢的首付款？
    穿工裝的男子一腳門裏，一腳門外，扭著臉看李文祥，等著自己的問話，得到肯定的回應。
    但一直對他的問話表示肯定性點頭的李文祥卻沒有點頭，他這次卻像他嶽母孫叫枝一樣，揚起頭，越過穿工裝的男子的腦袋，看向門口的樓梯走道，一言不發。
    李文祥的表情由之前的謙恭和感激，一變而為略微有些鄙視的神色，這叫穿工裝的男子多少有點兒無趣，他訕笑了一下，沒有再說什麽就下樓離開了。
    李文祥關上門，看見孫叫枝的性情，變得有些誇張性地活躍起來，隻見她拿起她兩個兒子放在茶幾上的書包，背上肩，催促他們趕緊去上學，不然遲到了就很麻煩。她那兩個打敗了李文祥家小孩的兒子，看動畫片正看得上癮，聽見孫叫枝的催促，一起說，俺媽，今天是星期天，早上你把我們送過去，門衛剛剛又把我們送了回來，不信你問問他。
    孫叫枝家的兩個兒子指了指李文祥，又接著看動畫片。孫叫枝好像沒有聽見一樣，還是上前去拉扯兒子，執意要送給他們去學校。
    李文祥隻好上前勸阻她。李文祥的勸阻，開始的時候，使用手語，但是沒有起作用，孫叫枝愣怔地看著他，表現出的是百思不得其解的樣子。以前，李文祥和趙起來剛結婚時，孫叫枝為了弄明白女婿的手勢所代表的含義，她積極參與女兒女婿的日常生活，甚至還曾經找了一本書，刻意地學習啞語，當她聽女兒趙起來說，李文祥的手勢有許多都是根據實際生活習慣自創的時候，她就叫女兒教她學習李文祥那些獨特的手勢，到出事兒之前，李文祥的那些自創的與正規的手勢，孫叫枝基本上都已經掌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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