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二十八宿的血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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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霄趴在教室最後一排的課桌上,鉛筆在作業本上畫出一道道淩亂的線條。窗外的風卷著黃土拍打玻璃,把數學老師講解二次函數的聲音都刮得支離破碎。
    他的目光穿過斑駁的玻璃窗,落在對麵山坡那棵歪脖子老槐樹上。五年前那個暴雨夜,爺爺就是在那棵樹下,用洛陽鏟探出了東漢末年的青銅酒樽。此刻樹根處隱約可見的青灰色炁場,像條小蛇正往地底鑽。
    "秦霄!"
    粉筆頭擦著耳際飛過,在牆上炸開一朵白花。全班哄笑中,他慢吞吞站起來,手指無意識摩挲著校服內襯裏的摸金符。銅製符身上二十八宿的凹凸紋路早就被他摸得發亮,此刻卻突然傳來針紮般的刺痛。
    "說說這道題怎麽解?"數學老師敲著黑板,眼鏡片反射著冷光。
    少年眯起眼睛,粉筆灰在陽光裏飛舞的軌跡突然變得清晰可辨。那些白色微粒勾勒出的,分明是九宮八卦的方位圖。他脫口而出:"坎位兌宮,水位西移,當用離火破局。"
    教室陷入死寂,接著爆發出更大的笑聲。秦霄猛地清醒過來,後頸滲出冷汗。最近這種古怪的直覺越來越頻繁,上周幫王寡婦找走失的山羊時,他閉著眼都能聞出地下三米處漢代陶罐的土腥味。
    放學鈴響時,天空已經泛起鐵鏽紅。秦霄把書包甩在肩頭,抄近路穿過村後的亂葬崗。枯草間散落的碎陶片在暮色中泛著幽光,他蹲下身撿起半塊帶饕餮紋的瓦當,指腹擦過紋路時,突然聽到地底傳來空洞的回響。
    "東南巽位,七步。"他喃喃自語,腳步不受控製地往右前方挪動。腐殖土的味道越來越濃,當第七步落下時,鞋底傳來不同尋常的震顫。扒開層層枯葉,一道兩指寬的裂縫赫然出現,裂縫深處隱約可見青磚壘砌的墓牆。
    "臭小子!"後腦勺挨了不輕不重的一巴掌。秦霄轉頭看見爺爺拄著棗木拐杖站在身後,羊皮襖上還沾著新墳的紙錢灰。
    "跟你說過多少次,戌時三刻陰氣最重..."老人突然收聲,渾濁的眼珠死死盯著那道裂縫。他顫抖著從懷裏掏出羅盤,銅製天池裏的磁針正在瘋狂旋轉。
    秦霄看著爺爺從腰間解下裝著黑驢蹄子的布袋,心跳突然加快。往常老人帶他認穴觀星時總是從容不迫,此刻布滿老年斑的手背上青筋卻根根暴起。當羅盤終於停穩時,磁針直指"大凶"的坎水位。
    "回家。"爺爺的聲音像生鏽的齒輪在轉動,"今晚燉羊肉。"
    說是燉羊肉,其實砂鍋裏飄著的羊骨早熬成了奶白色。秦霄捧著粗瓷碗,看爺爺從樟木箱底取出個油紙包。油紙層層揭開,露出塊巴掌大的青銅殘片,月光下饕餮紋的眼睛泛著詭異的青芒。
    "曹丞相設摸金校尉那會兒,咱們秦家先祖就是發丘中郎將。"老人用長指甲刮著銅鏽,"知道為啥咱家祖訓是"三更觀炁,五更破土"?"
    秦霄剛要開口,窗外突然傳來尖利的貓叫。爺爺猛地按住他手腕,力道大得驚人。月光透過窗欞在地上投出格子狀的陰影,那些陰影正在詭異地蠕動,像無數細小的黑蟲朝著青銅殘片匯聚。
    "閉眼!"爺爺低喝一聲,抄起海碗潑出羊湯。滾燙的湯汁在半空凝成奇異的水幕,秦霄透過水幕看到地磚縫隙裏滲出墨汁般的黑氣。那些黑氣扭曲著聚成模糊的人形,五指分明的手掌正緩緩伸向桌上的青銅殘片。
    當啷——
    掛在門框上的摸金符突然墜落在地,二十八宿同時亮起暗紅色的微光。黑影發出無聲的尖嘯,瞬間炸成漫天黑霧。秦霄再睜眼時,隻看到滿地狼藉的羊骨和爺爺鐵青的臉。
    "明天開始,"老人撿起摸金符按在他掌心,"我教你《撼龍經》。"
    後半夜秦霄是被凍醒的。月光像層白霜鋪在炕沿,他摸到枕邊的摸金符正在發燙。輕手輕腳推開堂屋門時,差點被門檻絆倒——爺爺正跪在祖宗牌位前,麵前攤著本泛黃的線裝書。燭火搖曳中,他看見書頁上畫著幅詭異的星圖,北鬥七星的勺柄指向處,赫然是白天發現裂縫的亂葬崗。
    "爺爺?"他剛出聲,老人突然劇烈咳嗽起來,指縫間滲出暗紅的血絲。秦霄衝過去扶住老人單薄的肩膀,卻摸到後頸處凹凸不平的疤痕——那是十年前在賀蘭山古墓裏,被屍蟞啃噬留下的傷口。
    "霄啊..."爺爺攥著他的手,指甲幾乎掐進肉裏,"記住,看到天狼犯紫微,就去驪山找...找..."話未說完,窗外傳來急促的狗吠。秦霄轉頭望去,隻見村口方向亮起數道車燈,引擎轟鳴聲驚起夜棲的烏鴉。
    摸金符突然開始高頻震動,二十八宿的凹槽裏滲出粘稠的血珠。秦霄低頭看去,血珠在符麵匯成個歪歪扭扭的"逃"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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