彌敦道的霓虹燈在暴雨中暈成血色光斑，夏夏抱著玻璃罐鑽進叮叮車，濕透的校服貼著後背藍玫瑰刺青。車票夾層掉出半塊奶糖，包裝紙上的泰文生產日期正是周耀輝葬禮那天。
    "妹妹仔，借過啊。"
    老婆婆顫巍巍擠到她身邊，繡著曼陀羅的布袋擦過她手背。夏夏忽然嗅到佛堂香灰味——和密室暗格裏那疊發黃的產檢報告如出一轍。
    電車拐進皇後大道時，顯示屏突然閃爍。周寅坤沾血的指尖劃過鏡頭，在霧氣上畫了隻哭臉兔子。夏夏下意識摸向鎖骨，那裏還留著他用雪茄燙出的玫瑰烙印。
    "下一站，荷裏活道。"
    機械報站聲驚醒了布袋裏的白貓，藍瞳倒映著夏夏翻開的《唐詩三百首》。書頁間夾著褪色紅綢帶，幼稚字跡寫著「夏夏百日宴」——係帶處卻沾著暗褐色指印，尺寸分明是成年男性的。
    老宅鐵門在閃電中顯出輪廓，門環上藍玫瑰藤蔓纏著枚銀鑰匙。夏夏踮腳去夠時，冰涼的雨珠順著後頸滑進衣領，恍惚又回到十五歲那個雨夜。周寅坤拎著滴血的軍刀斜倚門框，卻用溫熱掌心捂住她眼睛："小孩別看。"
    鑰匙插入鎖孔的瞬間，防空警報響徹雲霄。夏夏跌進玄關，懷裏的玻璃罐撞上神龕，二十朵藍玫瑰在香灰裏浮沉。供桌突然翻轉，露出地下室的鑄鐵門，密碼鎖鍵盤積著層薄灰——唯獨數字"4"亮得異常。
    她將濡濕的鬢發別到耳後，想起周寅坤教過的摩爾斯電碼。四次短擊接長音，是字母"x"，也是"夏"的首寫。指尖觸到"4"鍵時，鐵門轟然開啟，陳年乳香混著血腥味撲麵而來。
    地下室牆麵上釘滿泛黃照片，每張都被人用紅筆劃破喉嚨。夏夏湊近最邊角的合影——周耀輝抱著繈褓中的她，身後實驗室的防化玻璃上，赫然映著周寅坤舉槍的側影。
    "轟——！"
    爆炸震落天花板的水晶吊燈，夏夏滾到書桌下，碎玻璃劃破膝頭。萊婭渾身是血地撞開暗門，左耳垂的珍珠墜子隻剩半顆："快走...亨通的人...在解碼器..."
    夏夏伸手去扶時摸到黏膩的後頸，條形碼在皮下蠕動如活物。萊婭突然掐住自己喉嚨，瞳孔泛起詭異的藍："他們在我脊椎...植入了...啊！"
    鮮血噴濺在夏夏的校服領結上，萊婭抽搐著指向保險櫃。沾血的手指在地麵畫著，最後一筆正指向她腕間的茉莉花手鏈。夏夏抖著手輸入父親忌日，櫃門彈開的刹那，銀色懷表貼著心口開始發燙。
    "生日快樂，小兔。"
    全息投影突然亮起，二十歲的周寅坤咬著奶糖輕笑。他身後的實驗室裏，周耀輝正將針管紮進嬰兒細嫩的胳膊。懷表蓋內側刻著行小字：2006.04.03，記憶儲存器啟動日。
    地麵開始劇烈晃動，夏夏攥著懷表衝向氣窗。窗外飄來燃燒的紙錢，她蹬著搖搖欲墜的書架爬上窗台，突然瞥見相框背麵泛紅的字跡——是周耀輝的筆跡寫著「坤的血樣異常，必須銷毀」。
    "找到你了。"
    陳舒雯的槍管穿透雨幕，子彈擦過夏夏耳際，打碎牆上的嬰兒照片。她翻身躍出氣窗的瞬間，地下室在身後炸成火海。懷表鏈勾住消防梯，表蓋彈開露出母親抱著她的合影——照片邊緣半截黑色袖口，袖扣是周寅坤從不離身的藍玫瑰。
    九龍塘的雨越下越大，夏夏縮在唐樓夾縫裏發抖。懷表在掌心震動，周寅坤的虛擬影像浮現在雨水中："小兔，打開表盤。"
    她咬開暗扣，芯片在藍光中投影出加密文件。周耀輝的實驗室日誌一頁頁翻過，最後定格在2004年3月17日：「實驗體周寅坤出現排異反應，需用直係親屬骨髓...夏夏的臍帶血樣本...」
    "原來你早就..."夏夏把臉埋進濕透的衣袖，鹹澀的不知是雨水還是淚。街角傳來雜亂的腳步聲，她將芯片塞進奶糖紙折的千紙鶴，看著它乘著夜雨飛向深水埗碼頭。
    便利店櫥窗突然亮起，藍玫瑰蛋糕上的子彈頭開始倒計時。夏夏轉身撞進溫暖的懷抱，雪茄混著血腥氣籠罩下來。周寅坤染血的手指捏住她後頸，力度卻輕得像在拎奶貓：
    "教過你多少次，逃命要記得擦腳印。"
    他軍靴碾碎追兵掉落的竊聽器，掌心的奶糖紙還帶著彈殼餘溫。夏夏仰頭看他睫毛上的血珠，忽然伸手戳了戳："小叔叔受傷了？"
    周寅坤怔住的刹那，少女已經踮腳舔去他眼尾的血漬。草莓味唇膏混著鐵鏽味在舌尖炸開，她笑得像偷到油的小老鼠："是蜂蜜味的血！"
    遠處傳來直升機的轟鳴，他卻低頭咬開新的奶糖。玻璃糖紙在火光中折射出虹光，映著夏夏瞳孔深處蘇醒的金色紋路。夜雨中的藍玫瑰悄悄綻放，花瓣上滾動的露珠，像是那年佛堂裏無人知曉的紅燭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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