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漠的晨露凝在藍玫瑰刺青上，周寅坤咬斷縫合線時聽見衛星電話震動。沾血的指尖按下接聽鍵，耳機裏傳來胎兒心跳聲，混著夏夏吃雪糕的窸窣響動。他望著沙丘上盤旋的禿鷲，喉結處的刀疤隨著吞咽起伏："榴蓮味？"
    "是椰子冰沙。"三百公裏外的演播廳休息室，夏夏舀起半融的冰碴貼在小腹，"寶寶踢我了。"她故意將勺子磕在杯沿，叮當聲驚飛窗外監視的伯勞鳥。
    維披什派來的保鏢正在走廊抽煙，夏夏赤腳踩上真皮沙發。孕肚將香檳色綢裙撐出圓潤弧度，後腰處的淡金疤痕隨著動作若隱若現——那是去年為銷毀病毒株留下的槍傷。她對著化妝鏡解開珍珠發夾，發絲垂落肩頭的瞬間，鏡麵映出背後通風口的異動。
    "小叔叔。"她忽然用泰語哼起搖籃曲，指尖在落地窗嗬氣畫著北鬥星，"還記得我七歲那年，你偷渡的聖誕禮物嗎？"
    槍栓滑動聲淹沒在空調嗡鳴裏。周寅坤將沙漠之鷹插回後腰，染血的繃帶纏過掌心舊傷——那裏留著夏夏十二歲時的牙印。他望著皮卡後視鏡裏逐漸逼近的裝甲車，眼前浮現的卻是小女孩蜷在禮物盒裏酣睡的模樣，蝴蝶結緞帶纏著她藕節似的手腕。
    "鐵盒裏藏著定時炸彈。"他猛打方向盤避開火箭彈，沙塵暴模糊了擋風玻璃，"你偏要抱..."
    "可它炸出了滿屋藍玫瑰呀。"夏夏突然抬高聲線，水晶燈應聲炸裂。她護住孕肚滾向沙發底，子彈穿透她方才倚靠的軟墊，棉絮紛飛如那年實驗室爆炸時的櫻花雨。
    尖叫聲被消音手槍掐滅。通風口躍下的黑影尚未落地，夏夏已將發簪刺入對方膝窩——手法與周寅坤教的分毫不差。她摸到襲擊者後頸的刺青：盤蛇纏繞的dna鏈，正是美軍實驗室的標誌。
    "布萊恩上校的人？"她喘著氣將人皮麵具撕下，露出印度雇傭兵猙獰的臉，"真可惜..."孕肚傳來劇烈抽痛，她反而笑得愈發甜軟，"你們要找的病毒株，上周剛喂了清邁的流浪狗。"
    演播廳大門被撞開的刹那，衛星電話傳來劇烈碰撞聲。周寅坤的改裝皮卡在沙暴中騰空翻轉，他撞破擋風玻璃的瞬間，恍惚看見夏夏踮腳為他係領帶的模樣。十八歲少女的手指拂過他喉結傷疤，茉莉香混著產檢報告上的油墨味："寶寶說想看看沙漠星空呢。"
    "周夏夏！"他嘶吼著扣動扳機，子彈穿透油箱引發連環爆炸。熱浪掀飛他左耳的藍寶石耳釘，那是今晨從陣亡士兵身上扒來的戰利品——與夏夏右耳那枚正好配成一對。
    維披什的保鏢破門而入時，夏夏正用口紅在鏡麵書寫。鮮紅的泰文數字隨胎動顫抖，恰是周寅坤腰腹間的疤痕排序。她哼著安眠曲踢開昏迷的襲擊者，裙擺血跡繪成的玫瑰與鎖骨刺青交相輝映。
    "告訴布萊恩。"她將染血的口紅拋給呆立的保鏢，瞳孔泛起淡金色，"他父親在科威特留下的婚戒，還在我裝奶糖的鐵盒裏。"
    千裏外的沙漠腹地，周寅坤從燃燒的裝甲車殘骸爬出。鎖骨處的疤痕沾著汽油，火舌舔舐皮膚時，他想起夏夏第一次學換藥的模樣。十五歲少女的辮梢掃過他腹肌，碘伏棉簽抖得像是要哭出來："小叔叔的傷疤...好像會動的星座呢。"
    爆炸氣浪掀翻第三個雇傭兵時，他摸到褲袋裏融化的奶糖。錫紙上的齒痕與二十年前產房監控裏的嬰兒如出一轍——夏夏出生時咬住他手指的力道，如今正通過胎動傳遞到掌心。
    "周先生果然命硬。"沙丘後轉出銀發男人，納米級防彈衣在烈日下泛著冷光，"不如用你女兒換..."
    槍聲比尾音更快。周寅坤打空彈匣的瞬間，六發子彈精準鑲入對方防彈衣接縫。最後那顆穿透肩胛時，他嗅到夏夏常用的柑橘護手霜味道——布萊恩竟連這都複製了。
    "你該慶幸。"他踩碎對方腕骨，軍靴碾著實驗室徽章，"她想要個完整的解剖標本。"
    衛星電話突然傳來忙音，周寅坤瞳孔驟縮。曼穀方向升起濃煙的位置，正是民主黨總部所在地。他扯下敵人頸間的狗牌，背麵刻著的基因組序列刺痛掌心——與夏夏產檢報告上的遺傳密碼完全一致。
    演播廳此刻已陷入火海，夏夏卻坐在化妝台前慢條斯理塗指甲油。冰藍色蔻丹映著孕肚鼓動，她對著濃煙中的攝像頭微笑："直播繼續。"火舌舔舐她裙擺時，後頸忽然貼上冰涼金屬。
    "周小姐的胎教方式真特別。"布萊恩的呼吸噴在她耳後，"不如讓觀眾看看..."
    玻璃幕牆轟然倒塌，周寅坤帶著沙塵暴的氣息破窗而入。他軍裝殘破不堪，腰腹傷口翻卷著露出金色縫合線——正是夏夏用頭發編織的那種。四目相對的刹那，夏夏突然抓住槍管抵住太陽穴："小叔叔猜猜，這次子彈在誰膛裏？"
    布萊恩的獰笑凝在嘴角。周寅坤拋來染血的奶糖盒，夏夏接住的瞬間按下暗扣，微型電磁脈衝裝置癱瘓整層樓電路。黑暗降臨前，她望見周寅坤用唇語說的那句"閉眼"——與十五歲車禍時護住她的口型一模一樣。
    爆炸聲響起時，夏夏落入熟悉的煙草味懷抱。周寅坤用身體鑄成防彈掩體，掌心貼著她胎動的位置："榴蓮味。"
    "什麽？"她在震耳欲聾的坍塌聲中仰頭。
    "聖誕禮物。"他咬開她頸後的發絲結，十七歲時的偷渡路線圖赫然紋在頭皮，"鐵盒裏裝的...是你喜歡的榴蓮糖。"
    火場外傳來螺旋槳轟鳴，夏夏攥緊他破碎的衣領。五年未見，這人下頜又添新疤，卻仍保留著為她編辮子時的指尖溫度。腹中胎兒突然安靜，仿佛認出血脈相連的頻率。
    "寶寶說..."她將奶糖塞進他滲血的唇縫，"要爸爸講故事。"
    周寅坤低頭含住她顫抖的指尖，二十年的血腥歲月在齒間化作歎息。當維和部隊的探照燈籠罩廢墟時，他們交疊的掌心裏，藍玫瑰刺青第七片花瓣正在灼灼燃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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