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晚上回到營裏以後，顧平就拜托了玉遠舟，請他為自己的父親診治。
    這種事情，玉遠舟自然不會拒絕，當即便答應下來，說是明日一早就去府上拜訪。
    顧平拱手道：“多謝。”
    玉遠舟揮揮手：“舉手之勞，不必客氣。”
    他這會兒正在帳子裏磨藥粉，聽著外頭有些動靜，便問了句：“阿斯格岓有什麽動向麽？”
    顧平搖搖頭，說了句：“抱歉。”
    玉遠舟倒也沒在意，他就是隨口問問，沒想打聽什麽機密，甚至有些後悔方才這一問，知道得越多，麻煩就會越多。
    “並非我不信任你，隻是軍規在前，我不能違背。”顧平怕他多心，緊接著就解釋了句。
    玉遠舟攤手：“是我多言了，顧將軍無需在意。”
    隻是一整天都沒見到荼淩了，玉遠舟才好奇他在忙什麽。
    顧平勾了下唇角：“那我先走了。”
    “將軍自去忙吧。”玉遠舟興致缺缺，又看了看外頭的天色，不知道荼淩什麽時候才能回來。
    顧平還有事情要做，不能在此逗留，輕輕頷首後便走了出去。
    謝珩方才已經寫好一封信，讓影一連夜送出城去，交給文安。
    這會兒正站在地圖前，研究地形。
    看得很是入神，就連顧平進來時，都未曾回頭。
    “看什麽？”
    等他出聲以後，謝珩才轉身看他，薑清倒了兩杯茶端來給他們，顧平順手接過後道了聲謝。
    謝珩道：“我在想，北戎護送銀甲，會走哪條道。”
    顧平抬眸看去，目光落在那張足有一整麵屏風那麽大的地圖上，輕聲道：“從最外城出來，要到阿斯格岓在碧水河的營地，有好幾條道可以走，但是…… 這些路有一個交叉點。”
    他走過去，拿起桌上沾了朱砂的筆，在地圖上打了個圈，薑清定睛看去，被圈出來的地方，名為食人穀。
    據說這是一處天然形成的地形，隻是地圖上對它的繪製很少，隻有簡單的一個點位，沒有詳細的路線。
    看著這個名字，就覺得心裏發毛。
    “若在此處設伏，勝算更大，但是我們不清楚護送隊伍的動向，要如何才能保證在他們之前到達？”顧平手指在地圖上移動著，“這裏是阿斯格岓的營地，過去食人穀隻要一個時辰，要想不驚動他很難，隻能想法子拖住。”
    謝珩冷峻的目光落在地圖上：“調虎離山、聲東擊西。”
    顧平連忙放下手裏的東西，看向他：“細說。”
    謝珩手指點著那幾個位置：“我的營地在六十裏外，那裏還有四萬精銳可供調動，讓影一帶領兩萬人，繞過碧水河，去攻打北戎第五城，那裏守衛不足，順利的話可以直取第三城。”
    薑清若有所思地看他：“這樣的話營地裏，還剩下兩萬人馬。”
    謝珩道：“阿斯格岓的十萬大軍，必然是掏空了北戎大半個’家底‘，後方遇襲，他要麽帶兵回援，要麽不管不顧，繼續南下，襲擊六十裏外的營地。”
    薑清眼前一亮：“然後我們在這個時候，帶人截住護送銀甲的隊伍，毀去他們的裝備。”
    謝珩點頭：“同時還要再安排一批人，突襲阿斯格岓的營地，解救人質。”
    顧平當即道：“我帶人去食人穀設伏，你去解救人質。”
    食人穀危險重重，相比起來，空了大半的營地要簡單許多。
    “你一個人不夠，我必須同去。”謝珩道，從得到的消息來看，這一次護送的銀甲，是兩年內的最後一批，阿斯格岓必然重視，定有重兵把守。
    顧平定然要帶不下萬人去，才有機會，而人越多，調度起來難度也就越大，他一個人是忙不過來的。
    “不可，讓陳兆與我同去，你不能去。”顧平固執道。
    謝珩沉默一瞬：“舅舅，我若貪生怕死，完全可以遠坐京城，指揮一切。”
    顧平頓時啞然，遲遲說不出話來。
    這天晚上，兩人趴在桌前，商討了許久的細節，薑清聚精會神地聽著，直到後半夜顧平才離去。
    謝珩的神色一直未見放鬆，薑清寬慰道：“殿下，肯定會順利的，不必太擔心。”
    “萬事俱備，隻欠東風。”謝珩擔憂的，是那一場未知定數的雨。
    顧老夫人曾說三天內必定要下雨的，可如今瞧著，月明星疏，半點兒風雨欲來的征兆都沒有。
    薑清拉過他的手拍了拍：“我相信外祖母，她對外祖父的身體比誰都上心，我曾經聽人說過，患有腿疾的人，到了陰天下雨本就會提前感知，殿下別太緊張了。”
    謝珩嗯了聲：“我讓陳兆帶人去救他們，你留守雁回城，防止敵軍突襲。”
    薑清一愣，正色看他：“我沒有守城經驗，還是交給陳副將吧，我去救風族人。”
    謝珩麵露憂色，眼中閃過幾絲掙紮：“好，務必當心，我讓影衛跟著你。”
    薑清沒有拒絕，隻說：“荼淩和影四跟著我，其他幾個跟著殿下，我才能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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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謝珩輕輕拂過他的臉頰：“嗯，歇息吧，天亮之後還有事要忙。”
    ……
    天光破曉，又是一個晴天，這是阿斯格岓沒有叫陣的第三天，不出意外的話，明日夜裏，護送銀甲的隊伍就會抵達食人穀。
    顧平和謝珩要在今日帶著人出發，翻過山頭，繞過阿斯格岓的營地，在食人穀提前設下埋伏。
    說話時，被風野聽見了，他得知後，非要跟著他們一起去。
    顧平自然不肯：“這是正事，小孩子別添亂。”
    風野固執道：“我不是小孩兒了，你根本不明白！”
    薑清知道風野不是無理取鬧的人，連忙攔住他們，向他問個明白：“風野，為何你非要跟著去？”
    風野這才解釋：“食人穀不是你們想象中的峽穀，是很多個裂縫和山穀連成的一片地區，地勢險峻，道路複雜，隨便走錯一個路口，就會往不同的方向去，很多人因為迷路困死在裏麵的。”
    薑清心頭一跳，怪不得叫食人穀。
    風野接著說：“但是我認路呀，那邊靠近風族養馬場，我小時候跟著風越在裏頭亂竄，還救過迷路的商隊呢！”
    食人穀不屬於南乾地界，從前和北戎作戰，都是直接淌過碧水河抄近道，從不往那去。
    可北戎人的銀甲不能遇水，他們隻會走這一條路。
    在雁回城祖輩的口口相傳中，食人穀是個禁地，沒有人會往那處去。
    顧平聽完後，忽然眼前一亮，拍了拍風野的肩頭：“好小子，等著我跟你尋把好用的刀去！”
    這變臉那叫一個快，風野抱著手哼了聲，口中喃喃：“方才不是不願意我去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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