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悅的意識像被泡在滾油裏的棉絮，每一根神經都在發出焦糊的哀鳴。
    黑霧裹著她的四肢，黏膩得像活物的觸須，正順著毛孔往身體裏鑽，所過之處，皮膚下浮現出青紫色的紋路，連指尖都開始透明——那是意識被剝離的征兆。
    "小悅！"康宇的聲音在她識海炸響，帶著一貫的低啞，卻比任何時候都清晰。
    她這才發現兩人的意識鎖鏈不知何時纏成了麻花，原本若有若無的精神聯結此刻燙得驚人，像兩根被燒紅的鐵絲，將兩顆心焊在一起。
    她能清晰感知到康宇的焦急，像團燒得劈啪作響的火，又能觸到他藏在火焰下的沉穩，像塊壓艙石。
    "痛嗎？"康宇突然問。
    曹悅想笑，可喉嚨被黑霧堵著發不出聲。
    她的太陽穴突突跳著，每跳一下，就有記憶碎片從意識裏被扯出來——新手村第一次被野怪追得繞樹跑，康宇披著月光從高處躍下替她擋刀；工會戰被敵對玩家圍毆時，他的劍光劈開人群，說"躲我身後"；還有三天前在現實裏，他捧著她熬了整夜的退燒粥，耳尖泛紅地說"這次換我照顧你"。
    那些記憶被黑霧撕成碎片，卻又順著意識鎖鏈，被康宇的意識溫柔接住，重新拚回她的腦海。
    痛覺突然變得清晰又模糊——清晰的是每一絲侵蝕的軌跡，模糊的是，她分不清哪些是自己的痛，哪些是康宇的。
    "我在。"康宇的意識突然裹住她，像件帶著鬆木香的大衣。
    曹悅這才發現，他的意識體正在發光，淺金色的光暈穿透黑霧，在兩人周圍形成個薄弱的防護圈。"上次在千機閣，你說過，痛覺是活著的證據。
    現在，我們一起把這證據攥緊。"
    這句話像根火柴，"噌"地劃亮了曹悅混沌的腦子。
    她想起自己的"數據洞察之眼"——那是她從菜鳥到大神的倚仗，可最近為了破解服務器秘密，已經連續用了七次，現實裏的身體還在醫院躺著，此刻強行開啟，搞不好會直接腦死亡。
    但此刻黑霧已經漫到她眼底，再不用，他們連變成數據碎片的機會都沒有。
    "閉眼。"她對康宇說，"這次...可能有點疼。"
    意識海突然掀起驚濤。
    曹悅能感覺到自己的視網膜在燃燒，那是"數據洞察之眼"強行啟動的代價。
    黑霧在她眼中褪去表象，顯露出流動的代碼洪流——深紫與墨黑交織的數據流裏，漂浮著無數尖叫的人臉，是被囚禁的玩家意識碎片。
    而所有數據流的中心，有團跳動的暗紫色光團，光團表麵爬滿裂痕，像塊即將碎裂的水晶。
    "那是核心！"她喘著氣，聲音在意識裏發顫，"這些黑霧根本不是攻擊程序，是...是被扭曲的痛覺數據！
    玩家在遊戲裏死亡時的痛苦、被pvp擊殺的憤怒、被外掛欺負的不甘，全被提煉成了能量。
    那個光團...是不穩定節點！"
    康宇的意識瞬間繃緊："你能定位坐標嗎？"
    "07區，第1348位代碼。"曹悅咬著牙，冷汗順著太陽穴往下淌，現實中的身體在病床上抽搐，監護儀發出刺耳的警報。
    但此刻她的視野裏隻有那團光團，裂痕裏滲出的暗紫能量，像傷口在流膿。"需要精準的衝擊，在它自我修複前打碎！"
    "用我們的意識鎖鏈。"康宇突然將自己的意識體擠到她身側，鎖鏈上的金色紋路突然變得刺目，"現在我們的共鳴度是97，痛覺共享能把力量放大十倍。
    你引，我壓。"
    曹悅能感覺到他的意識在發燙，像塊燒紅的鐵。
    兩人的鎖鏈開始共振，頻率越來越高，原本薄弱的防護圈突然膨脹，將周圍的黑霧震開半米。
    那些被震散的黑霧裏，傳來細碎的"哢嚓"聲——是玩家意識碎片被解救的聲音。
    "三、二、一！"
    曹悅集中所有痛覺共鳴的力量，像攥緊拳頭般將意識往節點砸去。
    同一時間，康宇的鎖鏈化作金箭，精準刺穿裂痕最深處。
    暗紫節點劇烈震顫，表麵的裂痕瞬間蔓延成網，黑霧開始瘋狂收縮，像被紮破的氣球，發出尖銳的嘶鳴。
    "成了！"曹悅剛鬆口氣，變故突生。
    暗紫節點突然爆出刺目的紫光，所有收縮的黑霧在半空凝成漩渦，中心黑洞般的吸力將兩人狠狠拽過去。
    曹悅的意識體被扯得變形，康宇的鎖鏈"啪"地斷裂，兩人的手在虛空中交握，卻止不住地往下墜。
    "抓住我！"康宇吼著，另一隻手變出他慣用的龍紋長劍，劍身斬在漩渦壁上，濺起火星卻毫無作用。
    曹悅的"數據洞察之眼"在強光下失效，隻能看見漩渦深處有雙猩紅的眼睛，正緩緩睜開。
    "想逃？"那沙啞的聲音再次響起，比之前更清晰，"你們以為打碎個節點就能阻止我？
    這團黑霧，是百萬玩家的怨念所化。"漩渦的吸力陡然增強，曹悅感覺自己的意識正在被撕成絲縷，康宇的手掌在她手心裏沁出冷汗——那是現實中他的手指正掐進掌心，試圖保持清醒。
    "小悅，抓緊。"康宇的額頭抵著她的，"就算被卷進去...我也不會鬆開。"
    話音未落，兩人的身體已被漩渦吞沒。
    曹悅在天旋地轉中看見，現實裏的醫院病房正在眼前閃回——她的手指在病床上抽搐，康宇的手正從門外衝進來，攥住她的手腕；韓冰的通訊器掉在地上，屏幕裂成蛛網，上麵還停著未發完的消息："那是玩家意識聚合體，快......"
    黑暗瞬間籠罩一切。
    曹悅最後聽見的，是自己和康宇交疊的心跳，在意識海裏擂鼓般轟鳴。
    而漩渦深處，那雙眼的主人，正舔了舔嘴唇，露出鋒利的尖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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