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悅的意識像被扔進了滾筒洗衣機裏，黑暗與光斑在視網膜上瘋狂翻湧。
    她能清晰感覺到自己的精神體正在被某種黏膩的能量撕扯，每一絲意識碎片都像浸在辣椒水與冰碴子的混合液裏，痛得發顫。
    康宇的手掌始終緊攥著她的，指節因用力泛出青白，那溫度透過意識海傳遞過來，成了她在混沌中唯一的錨點。
    "小悅？"康宇的聲音帶著電流雜音，"還撐得住嗎？"
    她想點頭，卻發現意識體的脖頸都在不受控地扭曲。
    漩渦裏那道沙啞的笑聲再次炸響，震得她太陽穴突突直跳："兩個小崽子，也配和百萬玩家的怨念對抗？
    這團黑霧裏，有被外掛坑到退遊的憤怒，有被工作室搶怪爆肝到住院的絕望，有被親友背叛刪號時的心痛......每一縷都是最純粹的負麵數據，足夠把你們的意識磨成渣！"
    曹悅的睫毛在意識體上凝成冰霜——這是數據洞察之眼強行啟動的副作用。
    她咬著牙逼自己聚焦，眼前的黑暗逐漸顯露出無數糾纏的絲線，暗紅如血，灰敗如死，每一根都纏著玩家的記憶碎片：有人在公屏罵"垃圾遊戲"後摔手機，有人跪在電腦前給客服磕頭求找回裝備，有人在跨服戰輸了後把鍵盤砸得稀爛......
    "原來是痛覺數據的聚合體。"她突然低笑一聲，震得康宇掌心發顫，"老東西，你搞錯了一件事——痛覺能摧毀人，也能喚醒人。"
    康宇的意識體猛地一震。
    他看見曹悅的瞳孔泛起幽藍微光，那是她動用"數據洞察之眼"時特有的光暈，可這次光暈裏還纏著若隱若現的金紋，像是某種他從未見過的能力在覺醒。
    "你在想什麽？"他抓緊她的手，"痛覺共鳴？
    上次在血色修道院，你用玩家被boss啃斷腿的痛覺共鳴，找到了弱點......"
    "對，就是這個。"曹悅的意識體突然舒展，那些纏在她身上的負麵絲線竟被震開三寸。
    她想起三天前在遊戲論壇刷到的帖子，有個玩家說自己退遊是因為太愛這個遊戲，愛到每次被虐都像在剜心——原來痛覺的背麵，是在乎啊。
    "韓冰的消息沒發完，說這是玩家意識聚合體。"她快速道，"但聚合的不隻是怨念，還有他們對遊戲的執念。
    那些摔手機的人，摔完又撿起來下載；給客服磕頭的人，第二天又充了月卡；砸鍵盤的人，第三天帶著新鍵盤回來打本......"
    康宇的眼底閃過恍然大悟的光："所以這些數據裏，既有恨，也有未說出口的愛？"
    "沒錯！"曹悅的指尖泛起暖金色的數據流，那是她用痛覺共鳴調取自己記憶裏的畫麵——第一次被野怪追得滿新手村跑時的慌亂，第一次爆出紫裝時的尖叫，第一次和康宇組隊刷本時他遞來的"治療藥注意看血條"的小紙條......這些鮮活的、帶著溫度的記憶，像一把把小鉤子，勾住了黑霧裏那些遊移的絲線。
    "跟著我！"她拽著康宇的手，意識體開始逆時針旋轉。
    那些暗紅灰敗的絲線先是抗拒，接著突然有幾根閃了閃，變成了淺粉色——那是某個玩家第一次結婚時的甜蜜數據。
    又有幾根變成了淡藍色，是跨服戰勝利時全服放煙花的喜悅。
    漩渦的吸力突然弱了兩分。
    康宇立刻明白過來，他的意識體表麵浮現出銀色符文，那是他作為大神玩家獨有的"能量共鳴"技能。
    兩股力量在意識海裏交匯，像一對齒輪，將原本瘋狂旋轉的黑色漩渦慢慢擰出一個缺口。
    "快！"曹悅感覺額頭滲出冷汗，現實中的身體正在醫院病床上抽搐，心電監護儀發出刺耳的警報。
    但此刻她顧不上這些，拚盡全力將最後一縷精神力注入缺口，"就是現在——"
    可就在兩人的意識體即將衝出漩渦的瞬間，一道黑影突然橫在了缺口中央。
    林浩。
    他的雙眼泛著詭異的幽綠，脖頸處纏著黑色的數據絲線，像是被什麽東西從背後提著線的木偶。
    在他身後，二十多個安保人員的意識體排成扇形，每個人的表情都僵硬得像被凍住的照片，手裏舉著閃爍藍光的"意識幹擾器"——那是遊戲公司專門用來處理玩家意識暴走的武器。
    "曹悅，康宇。"林浩的聲音像是從喉嚨裏擠出來的，每一個字都帶著鐵鏽味的腥氣，"你們以為能逃出去？
    這層空間的出口，早就被主人封死了。"
    曹悅的瞳孔驟縮。
    她認出那些安保人員正是三天前被派去保護服務器機房的人，此刻他們的意識體表麵都纏著和林浩一樣的黑絲，顯然已經被幕後黑手完全操控。
    而林浩腰間掛著的，是本該鎖在公司保險庫裏的"終極權限卡"，卡麵泛著冷白的光，在意識空間裏投下扭曲的影子。
    "小悅。"康宇將她護在身後，銀色符文在他周身流轉得更快了，"記得上個月在沙漠地圖，我們被三十人團圍殺那次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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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曹悅突然笑了。
    她想起那天康宇背著她在沙暴裏狂奔，最後兩人躲進廢棄礦洞，用炸藥包炸塌洞口反殺追兵。
    此刻漩渦外的黑暗裏，似乎有什麽溫熱的東西正在蘇醒——是那些被他們喚醒的玩家意識數據，正聚成星星點點的光，像一群被驚飛的螢火蟲，在林浩的意識體周圍盤旋。
    "林主管。"她向前一步，聲音清清脆脆的，帶著點惡作劇般的狡黠，"你身後那些安保小哥，昨天還在食堂誇我帶的糖醋排骨好吃呢。"
    林浩的手指猛地一顫。
    有那麽一瞬，他的眼底閃過一絲迷茫，像是被什麽東西撞破了表層的操控。
    而在他身後，一個圓臉安保的意識體突然抬起手，指尖的藍光幹擾器晃了晃，竟變成了一根棒棒糖——那是他現實中總揣在兜裏給女兒的。
    漩渦外的光更亮了。
    曹悅和康宇對視一眼，同時抬手。
    銀色符文與金色數據流在意識空間裏交織成網，那些被喚醒的玩家數據像潮水般湧來，將林浩和安保人員的意識體團團圍住。
    而在更遠的黑暗處，那道猩紅眼睛的主人正發出憤怒的嘶吼，可這一次，嘶吼聲裏多了一絲慌亂。
    缺口在擴大。
    但就在曹悅抓住康宇的手腕準備衝出去時，林浩突然發出一聲悶吼。
    他脖頸處的黑絲陡然收緊，幽綠的眼瞳重新變得渾濁，手中的權限卡迸發出刺目的白光——那是能直接抹除玩家意識的終極指令。
    "走！"康宇反手將曹悅推出缺口，自己卻被白光籠罩。
    曹悅感覺有什麽滾燙的東西從掌心斷開，那是康宇的意識體正在被權限卡灼燒。
    她想回頭，卻被漩渦外的玩家數據洪流推著向前，隻能看見康宇的身影在白光中越來越淡，嘴角卻還掛著那抹熟悉的、帶著點痞氣的笑。
    "曹悅！"林浩的嘶吼穿透黑暗，"下一次，我不會再給你們機會——"
    現實中的陽光突然刺進視網膜。
    曹悅猛地睜開眼，發現自己正躺在醫院的病床上，心電監護儀的警報聲已經停止，床頭的花瓶裏插著康宇今早送來的藍玫瑰，花瓣上還沾著水珠。
    但她顧不上這些。
    她顫抖著摸向身側，本該躺著的康宇此刻正倒在地板上，額角滲血，手裏還攥著半塊從牆上掉下來的瓷磚——那是他在意識被攻擊時，現實中的身體不受控撞上去的。
    "康宇！"她掙紮著要下床，卻被突然衝進來的護士按住。
    走廊裏傳來急促的腳步聲，韓冰的聲音帶著哭腔："林浩帶著安保隊衝進來了！
    他們說要......要帶走康宇！"
    曹悅的手指死死摳住床單。
    她望著昏迷的康宇，又望向窗外——那裏有團黑影正順著外牆攀爬，林浩幽綠的眼睛在玻璃上投下倒影，像極了漩渦深處那道猩紅的光。
    而在她的意識海裏，那些玩家數據正發出嗡嗡的輕鳴，像是在說：我們還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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