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9章 槐下新盟,餘音未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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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槐樹的新芽抽得更長了。
    晨露順著嫩綠的葉尖滾落,砸在樹下的青石板上,濺起細小的水花。啟東蹲在石碾旁,手裏攥著塊粗布,正細細打磨太陽符的木牌。經過血月崖一役,木牌表麵的紋路愈發清晰,金粉在晨光裏流轉,偶爾閃過一絲青紅二色,像藏著兩簇跳躍的火苗。
    “還在磨?”淩羽的聲音從籬笆外傳來,帶著劍穗碰撞的輕響。她穿著身新縫的靛藍短打,袖口用紅線繡著朵小小的火焰,是銀鐲子婦人連夜趕製的。左臂的傷口已經拆線,隻留下道淺淺的疤痕,被衣袖遮得正好。
    啟東抬頭時,正撞見她抬腳跨過門檻,晨光落在她發梢,鍍上層金邊。他慌忙把木牌揣回懷裏,粗布在掌心攥出褶皺“看它有點毛邊,磨光滑些。”
    淩羽沒戳破他的局促,隻是從竹籃裏拿出個油紙包,往石碾上一放“李嬸做的芝麻餅,剛出爐的。”她的指尖碰到石碾的凹槽,那裏還留著三人上次合力碾碎魂晶粉的痕跡,“逸塵呢?又去後山了?”
    “嗯,說要給愈傷花找塊好地。”啟東拿起塊芝麻餅,咬了口,芝麻的香混著麥香在舌尖散開,“他說後山的土壤帶著點憶念泉的靈氣,種出來的花藥效更好。”
    提到憶念泉,兩人都沉默了片刻。那口泉眼藏在黑風穀深處,當年三位先祖就是用泉水調和靈力,才畫出了最初的太陽符。血月崖一戰後,逸塵特意去看過,泉眼的水依舊清澈,隻是泉邊的石壁上,多了些新刻的符號——是他們三人的名字,被逸塵用青光烙在石頭上,旁邊還畫著棵小小的槐樹。
    “對了,村西頭的老張叔醒了。”淩羽換了個話題,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劍鞘上的新纏繩,“銀鐲子嬸子說,他半夜突然坐起來,說夢見自己在血月崖上跟著光走,醒來就認得出人了。”
    啟東心裏一動。老張叔是村裏最先被邪力侵染的人,比銀鐲子婦人的丈夫嚴重得多,連魂晶粉都沒用。如今突然好轉,想必是藤母魂核被淨化時,那些散逸的生魂終於歸位了。
    “還有王婆婆家的孫子,”淩羽的聲音輕快了些,“之前總說看見黑影,昨天竟敢跟著石頭去溪邊摸魚了,李嬸說這是大喜事。”
    陽光穿過槐樹葉,在兩人腳下投下斑駁的光影。遠處傳來孩子們的嬉笑聲,夾雜著逸塵的笛聲,是首明快的《踏春調》,聽得人心裏敞亮。啟東看著淩羽被風吹起的衣角,突然想起血月崖上,她腳踝被藤條纏住時,眼裏的倔強比靈脈火還烈。
    “你的劍……”啟東指了指她背後的長劍,“修好了?”那柄劍在斬藤母側藤時崩了個小口,回來後他找村裏的老鐵匠幫忙,用混沌之力融了塊隕鐵,才勉強補上。
    淩羽解下劍,遞到他麵前。劍鞘上的裂痕已被新的銅箍箍住,劍柄纏著防滑的麻繩,崩口處被打磨得光滑,卻還是能看出淡淡的痕跡。“老鐵匠說,帶點傷才好用,能記住上次的疼。”她的指尖劃過崩口,“就像人身上的疤,不是為了好看,是為了別忘了教訓。”
    啟東接過劍,入手微涼,卻能感覺到裏麵流動的靈脈之火,像條溫順的小蛇。他想起爺爺說過,好的兵器是有靈性的,能跟著主人的心意走。淩羽的劍跟著她闖過黑風穀,戰過噬魂蟒,又在血月崖劈開藤海,早已不是普通的鐵器,而是陪著她出生入死的夥伴。
    “我給它起了個名字。”淩羽看著他專注的側臉,聲音輕了些,“叫‘歸雁’。”
    啟東的動作頓了頓。歸雁調,是逸塵最常吹的曲子,尾音總帶著點草木的清苦,卻又藏著回家的暖意。他抬頭時,正撞見淩羽眼裏的光,像落了星子,亮得讓人不敢直視。
    “挺好的。”他把劍遞回去,指尖不小心碰到她的手背,兩人像被燙到似的縮回手,芝麻餅的碎屑從啟東手裏掉出來,落在青石板上,引來幾隻螞蟻。
    恰在這時,逸塵背著個竹簍從後門進來,簍子裏裝著剛挖的愈傷花苗,根係上還帶著濕潤的泥土。“你們看我找著什麽了?”他獻寶似的從懷裏掏出個東西,是塊巴掌大的琥珀,裏麵裹著隻藍色的小蟲,翅膀上的紋路清晰可見,“後山石縫裏撿的,草木朋友說這叫‘守靈蟲’,能感知邪祟的氣息。”
    淩羽接過琥珀,對著光看了看“真好看,像塊寶石。”
    “不止好看,用處大著呢。”逸塵把花苗小心翼翼地放在石碾旁,“以後要是再有邪祟靠近,這蟲子就會發光,比太陽符的預警還靈。”他說著,突然湊近啟東,壓低聲音,“我剛才在後山看見老鐵匠了,他說你昨天去他鋪子裏,用混沌之力給塊鐵料開了光?”
    啟東的耳尖有點紅“就是……試試能不能讓鐵料更結實些。”
    “是給淩羽鑄新劍吧?”逸塵促狹地眨眨眼,“歸雁劍雖好,但畢竟是凡鐵,下次遇到厲害的邪物,怕是扛不住。我早就跟你說過,用憶念泉的水混著魂晶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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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別胡說!”啟東慌忙打斷他,卻看見淩羽正低頭看著歸雁劍,嘴角帶著淺淺的笑,顯然是聽見了。他的臉更燙了,抓起塊芝麻餅往逸塵嘴裏塞“吃你的餅!”
    逸塵笑著躲開,笛聲突然響起,是段歡快的調子。隨著笛音,竹簍裏的愈傷花苗竟微微顫動,花瓣緩緩展開,露出裏麵嫩黃的花蕊。“看,它們也喜歡熱鬧。”他指著花苗,“等種活了,就移栽到村口,讓進出的人都能看見,也算個念想。”
    淩羽突然想起什麽,從竹籃裏拿出個布包,裏麵是三枚玉佩,都是用老槐樹的樹芯雕的,形狀樸拙,卻打磨得光滑。“銀鐲子嬸子給的,說用槐樹芯雕佩,能擋災。”她拿起枚刻著火焰的,遞給逸塵,“這個給你,你的草木氣旺,配著正好。”又拿起枚刻著藤蔓的,遞給啟東,“這個是你的,混沌之力沉,能鎮住。”
    最後一枚刻著光球的,她自己收了起來,玉佩貼在掌心,帶著槐樹特有的清香。
    啟東摩挲著玉佩上的藤蔓紋路,突然覺得這場景有些熟悉。小時候三人分槐花餅,逸塵總愛把最大的那塊掰成三份;後來在黑風穀找太陽符,淩羽把唯一的水壺塞給了他;血月崖上,他們背靠背站著,連靈力都融成了一團……這些細碎的瞬間,像槐樹葉上的紋路,看似雜亂,卻早已刻成了彼此生命的一部分。
    “對了,昨天我去修籬笆,聽見幾個老人在說往事。”逸塵的笛聲停了,語氣裏帶著點神秘,“他們說,咱們三個的爺爺年輕時,也像咱們這樣,經常一起在老槐樹下練武、吹笛、看書,後來還一起去黑風穀探過險。”
    淩羽來了興致“真的?我爺爺從沒跟我說過。”
    “老人嘛,總愛把故事藏在心裏。”逸塵撿起塊石子,在地上畫了個圈,“他們說,當年三位爺爺也試過三力歸元,隻是沒能成功,還傷了靈脈,後來就不太敢用全力了。”
    啟東想起爺爺臨終前的樣子,老人躺在床上,握著他的手說“記住,三股力,合在一起才是太陽”,當時他不懂,現在終於明白了。原來祖輩的遺憾,竟在他們這一輩實現了,這種感覺,既奇妙又沉重。
    “咱們得比他們做得更好。”淩羽握緊了手裏的玉佩,“不能讓邪祟再有機會抬頭,也不能讓村裏的孩子再經曆咱們受過的苦。”
    逸塵點點頭,笛聲再次響起,這次的調子沉穩了許多,像在許下承諾。青光從他指尖溢出,纏繞著愈傷花苗,幫它們更快地適應新環境。“我打算在後山開辟片藥圃,把從血月崖帶回來的草木種子都種上。”他看著花苗,眼神認真,“以後村裏人生病受傷,就不用再跑老遠求醫了。”
    “我想把村裏的孩子組織起來,教他們些基礎的護身術。”淩羽的歸雁劍在指尖轉了個圈,“不一定非要像咱們這樣用靈力,至少遇到危險時,能有自保的本事。”
    啟東看著兩人眼裏的光,突然覺得心裏有了個清晰的念頭。他從懷裏掏出太陽符,木牌在晨光裏泛著暖黃的光“我想重修黑風穀的祭壇。”
    淩羽和逸塵都愣住了。
    “不是修邪祟的祭壇,是咱們自己的。”啟東解釋道,“用太陽符的力量淨化那裏的地脈,再刻上真正的縛靈咒,讓它成為守護村子的第一道屏障。以後不管是黑霧還是邪藤,隻要靠近,就會被祭壇的力量擋住。”
    這個想法很大膽,卻讓另外兩人眼前一亮。
    “我覺得可行。”逸塵的笛聲變得激昂,“祭壇的地基還在,用草木氣催生根須,能讓地基更穩固。再把憶念泉的水引過去,混著太陽符的金光,絕對比三百年前的封印還結實。”
    “我可以負責刻符。”淩羽的靈脈之火在指尖跳動,“爺爺留下過本關於符文的書,裏麵的鎮邪咒正好能用,就是……得麻煩你用混沌之力幫忙拓印,我的火焰怕燒壞了石頭。”
    “沒問題。”啟東笑了,陽光落在他臉上,把混沌之力在眉骨處留下的淺疤照得很清晰,“咱們三個一起動手,肯定能成。”
    三人相視一笑,心裏都覺得踏實了。之前總覺得戰鬥結束後會有空落落的感覺,可真到了此刻才發現,守護從來不是一時的熱血,而是細水長流的堅持。修祭壇,種藥圃,教孩子們護身術,這些看似平凡的事,恰恰是讓村子真正安穩下來的根基。
    午後,村民們聽說了他們的打算,都來幫忙。老鐵匠扛來了最好的鐵料,說要給祭壇鑄個銅鼎;銀鐲子婦人帶著幾個婦女,準備縫製些鎮邪的符袋;連老張叔都拄著拐杖來了,說要給孩子們講講當年三位爺爺的故事。
    老槐樹下熱鬧起來,孩子們圍著逸塵的竹簍看愈傷花,大人們則忙著搬石頭、和泥,連空氣裏都飄著股歡喜的味道。李嬸提著桶新釀的槐花酒,給每個人都倒了點“喝點,沾沾喜氣!”
    啟東接過酒碗,和淩羽、逸塵碰了碰,酒液入喉,帶著點微辣的甜,像極了他們這段日子的經曆——有灼痛,有回甘,最終都化作了心口的暖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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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夕陽西下時,第一株愈傷花被栽進了村口的土裏。逸塵用青光澆了點水,花苗立刻挺直了腰杆,花瓣在晚霞裏微微發亮。淩羽把那塊守靈蟲琥珀掛在了花莖上,藍色的小蟲在琥珀裏扇了扇翅膀,像是在說謝謝。
    啟東站在老槐樹下,看著眼前忙碌的村民,看著並肩說話的淩羽和逸塵,突然覺得太陽符在懷裏輕輕發燙。他知道,這不是結束,而是新的開始。藤母雖滅,黑霧的餘燼或許還藏在某個角落;教主雖亡,難保沒有其他邪祟在窺伺。但隻要他們三個還在,隻要老槐樹還在,隻要村裏的煙火氣還在,就總有光能夠照亮黑暗。
    夜幕降臨時,笛聲再次在村裏響起。這次不是《歸雁調》,也不是《踏春調》,而是首新的曲子,調子平和卻堅定,像老槐樹的根,深深紮在土裏,也紮在每個人的心裏。
    淩羽靠在歸雁劍上,聽著笛聲,看著啟東往祭壇方向搬運石料的背影,突然覺得,這樣的日子,真好。
    逸塵坐在藥圃邊,看著愈傷花在月光下舒展,笛音裏不自覺地多了幾分溫柔。他想,等花開滿圃,就給這新曲子起個名字,叫《槐下盟》。
    啟東扛著最後一塊石料,回頭時,正好看見月光下的兩人,一個倚劍,一個吹笛,老槐樹的影子在他們身後拉得很長,像個溫暖的擁抱。他笑了笑,加快了腳步——祭壇的地基,得趕在月初的大潮前打好呢。
    故事還在繼續,像老槐樹的年輪,一圈圈增長,每一圈裏,都藏著光,藏著暖,藏著三個年輕人守護家園的誓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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