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3章 回來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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腳步踩著光帶往前挪了沒幾步,白糖忽然“嘶”地倒抽口冷氣,抬手使勁揉了揉後腦勺——像是被混沌裏殘留的濁氣猛地撞了下,太陽穴突突地跳,混著零碎的畫麵湧上來:
身宗水牢裏泛著冷光的鐵鏈、武崧揮著哨棒替他擋混沌時崩出的火星、大飛把他往身後拽時粗聲喊的“我來扛”,還有……還有墨韻哥握著長槍站在他麵前的樣子,槍尖亮得刺眼,映得他自己的影子都發顫。
他低頭往腳下一瞧,腳步“噔”地頓住,差點坐倒在石板上。
光帶盡頭哪是什麽普通的斷牆?
分明是半嵌在土裏的巨大銅鑼,銅色的鑼麵蒙著層薄灰,邊緣卻還泛著暗金的光,連鑼邊那幾道舊年磕碰的凹痕都清清楚楚——是元初鑼!
是他剛跟著星羅班在咚鏘鎮落腳時,蹲在鎮口瞧了半天的元初鑼!方才那道金光,竟是從鑼心裂的細縫裏淌出來的,順著鑼麵往下淌,在地上積成片暖烘烘的光斑。
“怎麽會在這兒……”
白糖徹底懵了,爪子無意識地摳著鑼邊的泥土,指節蹭到冰涼的銅麵時,指尖都發顫,
“我不是在身宗嗎?跟那些纏人的混沌打了一架……後來……後來好像掉進水裏了?還是被什麽東西撞了?”
他皺著眉使勁想,腦子裏卻像塞了團浸了水的棉絮,渾渾噩噩的。
隻記得最後那陣疼——不是被混沌咬的疼,是後腰突然炸開的灼痛,像有團火順著骨頭縫往裏鑽,疼得他連正義鈴都攥不住,眼前一黑就什麽都不知道了。
“小青姐他們呢?”
他蹲在鑼邊轉著圈瞧,連鑼後麵的斷牆縫都扒著看了看,
“總不能也藏鑼後麵了吧?身宗那時候那麽亂,他們會不會……”
後半句沒敢說出口,心裏頭突突地慌,爪子把鑼邊的泥土摳得簌簌掉。
“還有墨韻哥你……”
他忽然轉頭看墨韻,琥珀色的眼睛裏蒙著層霧,
“我好像看見你舉著槍……是要幫我打混沌嗎?可我怎麽記著……記著槍尖是對著我的?”
話剛說出口就趕緊搖頭,
“不對不對,肯定是記錯了,墨韻哥怎麽會對我……”
越想頭越痛,他幹脆抱著腦袋蹲下去,耳朵都耷拉下來,尾巴尖的新毛急得一抽一抽的:
“哎呀煩死了!怎麽什麽都記不清了……”
墨韻就站在光帶裏看著他,沒催也沒打斷。
日光順著鑼縫淌下來,落在白糖蜷縮的背上,把那團白絨照得像團會動的雪,連他攥著頭發的爪子都泛著軟乎乎的光。
等他絮絮叨叨念得嗓子都啞了,才緩步走過去,抬腳輕輕碰了碰他的尾巴尖——新毛軟得很,碰一下就顫一下。
“想不起來就別硬想。”
他的聲音放得很輕,蹲下來時膝蓋蹭到石板,發出點輕響。
指尖替白糖撥開沾在額頭上的絨毛,觸到他發燙的皮膚時,又頓了頓,
“你被混沌纏得深了,韻核都受了影響,記不清事是常情。”
他低頭望著元初鑼的裂縫——就是這鑼,前幾日還安安靜靜嵌在土裏,是他守著白糖,實在沒了法子,抱著試試的念頭將自己的韻力往鑼心送,沒想到這老鑼竟真的應了,鑼聲悶沉沉地響了半宿,再後來,白糖的爪子就動了。
此刻鑼心還隱隱發燙,像存著不肯散的暖。
“你能在這兒醒過來,已是萬幸。”
墨韻抬手拍了拍他的後背,一下下的,像哄著受驚的小獸,
“其他的事,等見了武崧他們,讓小青給你熬碗甜湯,喝暖了再慢慢理。”
白糖埋著頭“嗯”了一聲,聲音悶悶的,卻沒再揪著問了。
隻是爪子還攥著鑼邊,掌心貼著冰涼的銅麵,聽著墨韻哥的聲音落在耳邊,心裏頭那點慌慢慢散了些——不管記不記得,至少現在不是一個人,這就夠了。
往前又挪了十幾步,霧靄淡得幾乎能看見遠處的樹影了。
白糖正低頭踢著腳邊的小石子,腦子裏忽然“嗡”地一下——剛才在幻境裏攥著光球的觸感猛地撞進來,爪尖還殘留著那股暖烘烘的熱。
他猛地停步,雙手攥成拳頭往掌心狠狠一拍,“啪”的一聲脆響在霧裏蕩開。
“哎對了!”
眼睛瞬間亮得像落了星子,轉身拽住墨韻的袖子就晃,尾巴尖的新毛都快搖成小旗子了,
“墨韻哥你知道嗎?我的韻力晉級啦!”
“晉級?”
墨韻順著他的力道頓住腳,指尖還沾著方才拂過他後背的軟毛。
“對啊對啊!”
白糖興奮得往前蹦了半步,爪子在空中比劃著光球炸開的模樣,琥珀色的眼睛裏閃著光,
“我還掌握了新技能呢!叫‘隕耀’!就是把好多好多光擰成一團,往天上一扔——砰!”
他學著光球炸開的樣子張開爪子,連耳朵都支棱著,
“那些混沌碰著光就化了!跟開春融雪似的,簌簌往下掉灰!”
他邊說邊比劃,恨不能把幻境裏的金芒都搬出來給墨韻看:
“你都沒瞧見!那光暖乎乎的,連我身上的傷都給燙好了!就是扔出去的時候胳膊有點疼,不過值了!”
絮絮叨叨說得眉飛色舞,連先前記不清事的懊惱都拋到了腦後。
墨韻靜靜聽著,等他說得喘了口氣,才抬手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掌心的溫度透過絨毛傳過去:
“嗯,我都知道。”
“啊?”
白糖愣了愣,剛揚起的興奮勁頓了頓,
“你怎麽會……”
“方才光團炸開時,元初鑼震了震。”
墨韻望著他發亮的眼睛,嘴角的笑意漫得深了些,眼底的光軟得像化了的糖,
“那光透過鑼縫漏出來時,我瞧見了。”
其實不止瞧見了光,還瞧見了他在幻境裏抱著紅薯笑的樣子,瞧見了他望著夥伴時眼裏的亮——比隕耀的光還要暖。
可白糖沒聽出他話裏的軟,隻當他真瞧見了光,立刻又興奮起來:
“是不是特別厲害?等找著小青姐他們,我演給他們看!保證武崧都得愣神!”
他攥著正義鈴往前跑了兩步,又回頭衝墨韻招手,
“快走快走!咱們趕緊找他們去!”
墨韻應著跟上,看著他在光帶裏蹦蹦跳跳的背影,聽著正義鈴叮鈴叮鈴的響,心裏頭那點因守著他三日攢下的沉鬱,早被這陣雀躍的念叨衝得沒了影。
風裏飄著元初鑼散出的暖,混著白糖軟乎乎的話音,倒比幻境裏的甜湯還要熨帖些。
……
墨韻跟在後麵,腳步放得很輕,怕驚了前頭蹦跳的身影。
白糖的尾巴尖還在一翹一翹的,正義鈴的叮當聲混著他碎碎的念叨——說要給武崧露手“隕耀”,又說小青熬的甜湯該多放些蜜餞,連風裏都飄著股孩子氣的甜。
他望著那團白絨背影,目光慢慢軟下來,恍惚間竟想起班主婆婆蹲在咚鏘鎮老槐樹下的模樣。
那時婆婆總拿著針線補白糖磨破的爪套,嘴裏絮絮念著“這小崽子野得很”,眼裏卻亮得很,像盛著元初鑼的光。
風從斷牆縫裏鑽出來,拂過元初鑼的銅麵,漾開點悶沉的嗡響。
墨韻喉結動了動,聲音低得幾乎要融進風裏:
“婆婆,白糖他回來了。”
話音落時,前頭的白糖忽然回頭,舉著正義鈴喊他:
“墨韻哥你快點呀!再慢太陽都要偏西啦!”
琥珀色的眼睛亮閃閃的,一點沒察覺他方才的失神。
墨韻應了聲“就來”,快步跟上時,嘴角悄悄牽了牽。
是啊,回來了。不光是身子從混沌裏掙出來了,連眼裏的光、蹦跳的勁兒,都還是婆婆當年總掛在嘴邊的模樣——鮮活的,熱乎的,帶著能把冷霧都烘暖的氣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