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送葬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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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間的晨霧像一層薄紗,籠罩著蜿蜒崎嶇的小路。
雲澈踩著露水浸潤的泥土,灰色麻衣的下擺已經被打濕成了深色。
他走得不快不慢,每一步都穩穩當當,仿佛背上那口特製的薄棺沒有重量一般。
"翻過這個山頭就到了。"雲澈抬頭望了望天色,東方才剛泛起魚肚白。
他必須在辰時前趕到李家村,這是死者家屬特別囑咐的時辰。
山路越來越窄,雲澈不得不側著身子通過一段峭壁。
下方是百丈深淵,一般人看一眼都會頭暈目眩,他卻如履平地。
二十年的送葬生涯,早已讓他習慣了各種險峻的路況。
"雲家小子,來得真準時!"村口的老槐樹下,一個佝僂著背的老漢正搓著手等待,看到雲澈的身影明顯鬆了口氣。
"李伯。"雲澈點頭致意,沒有多餘寒暄。
他早已習慣村民們這種既需要他又懼怕他的矛盾態度。
送葬人在修仙界是個特殊存在,人人都需要他們處理屍體、超度亡魂,卻又視他們為不祥之人,生怕沾染上半點死氣。
跟著李伯穿過村子,沿途的村民紛紛避開,有小孩好奇張望立刻被大人拉回屋裏。
雲澈麵色如常,這些反應他從小看到大,早已麻木。
靈堂設在村尾一間簡陋的茅屋裏,死者是個年輕女子,臉色青白卻安詳,雙手交疊在胸前。
雲澈一眼就注意到她脖頸處有一圈不明顯的淤青。
"我家閨女是失足落水..."李伯聲音哽咽,眼神閃爍。
雲澈沒有多問,隻是輕輕點頭。送葬人的規矩之一就是不過問死因,隻管安葬。
他放下背上的棺材,開始熟練地準備入殮儀式。
當他的手觸碰到女子額頭時,一絲微弱的異樣感從指尖傳來。
雲澈眉頭幾不可察地皺了一下,這是真氣殘留的痕跡,而且不是普通修士能留下的。
他不動聲色地繼續工作,卻在心裏記下了這異常。
"請回避一下,我要為令愛淨身更衣。"雲澈平靜地說。
待屋內隻剩他和死者,雲澈從懷中取出一枚古舊的銅錢,輕輕放在女子眉心。
銅錢微微顫動,發出幾乎不可聞的嗡鳴。
他迅速收起銅錢,眼中閃過一絲凝重。
淨身、更衣、入棺、封釘,一係列流程雲澈做得一絲不苟。
隨後是簡單的超度儀式,他念誦著祖傳的往生咒,聲音低沉平穩。
屋外,死者家屬壓抑的哭聲隱約可聞。
"可以下葬了。"雲澈推開屋門說道。
葬禮過程簡短而肅穆。
雲澈指揮著幾個膽大的村民將棺材放入早已挖好的墓穴,然後親自填上第一抔土。
按照習俗,家屬應該邀請送葬人吃一頓飯,但李伯隻是塞給他一個小布袋,裏麵裝著幾塊碎銀。
"多謝雲小哥,家裏還有事就不多留你了。"李伯眼神躲閃。
雲澈掂了掂錢袋,比約定少了三成,但他什麽也沒說,隻是微微頷首轉身離去。
背後傳來村民們明顯的鬆氣聲,仿佛送走了一個瘟神。
回程的山路比來時更加寂靜。雲澈走出一段距離後,突然停下腳步。
"跟了一路了,出來吧。"他頭也不回地說道。
樹叢中竄出五個手持刀斧的漢子,為首的刀疤臉獰笑著:"送葬的小子,把今天的工錢交出來,留你全屍!"
雲澈輕歎一聲,慢慢轉身。
他解下背上的空棺材,輕輕放在一旁,然後從腰間抽出一把看似普通的木尺。
"我今日已經送走一個,不想再送第二個。"雲澈的聲音平靜得可怕。
刀疤臉大怒,揮刀衝來。
雲澈身形微動,木尺在空中劃出一道殘影,精準擊中對方手腕。
哢嚓一聲,刀疤臉慘叫起來,鋼刀落地。
其餘四人見狀一擁而上,雲澈步伐詭異,在幾人之間穿梭,木尺每次揮出都伴隨著骨折聲和慘叫。
不到十個呼吸,五個山匪全部倒地哀嚎。
雲澈收起木尺,重新背起棺材準備離開。
"晦氣!"一個清冷的聲音從頭頂傳來。
雲澈抬頭,看到樹梢上立著一個白衣飄飄的年輕修士,正嫌惡地看著這一幕。
"送葬的果然都沾著死人氣,連山匪都不屑搶你。"
雲澈沒有回應,隻是緊了緊背帶,繼續趕路。
這種侮辱他聽得太多了。
日落時分,雲澈回到了位於城郊的"往生堂"。
這是一間不起眼的小院,門口掛著塊斑駁的木牌,上麵"往生堂"三個字已經褪色。
院後是一片墳地,埋著無人認領的屍體,這也是雲澈的主要收入來源之一。
點燃油燈,雲澈先到後堂給祖師爺牌位上了炷香,然後才坐下來清點今日所得。
除了李伯給的不夠數的銀兩,還有從山匪身上順手摸來的幾個錢袋,送葬人也是要吃飯的。
收拾完畢,雲澈從床底取出一個鐵盒,打開後裏麵是一本古舊的線裝書,封麵上用古樸的篆書寫著《葬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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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雲家世代相傳的典籍,據說源自某個已經消亡的修仙門派。
雲澈小心地翻開書頁,找到記載異常死亡症狀的章節,對照今天所見仔細研究。
正看得入神,一張夾在書中的陳舊皮紙滑落出來。
這是雲澈父親留給他的遺物之一,上麵畫著些難以辨認的圖案和地名,似乎是什麽地方的地圖,但隻有殘缺的一角。
雲澈凝視地圖良久,最終還是小心地把它放回原處。
他吹滅油燈,躺在硬板床上,窗外月光透過窗欞在地上投下斑駁的影子。
明天還有三場葬禮要主持,他需要休息。
但在閉上眼睛前,那個溺水女子脖頸上的淤青和她眉心的真氣殘留,又一次浮現在他腦海中。
每月初七,是雲澈雷打不動前往"幽冥閣"的日子。
天還沒亮,雲澈就已經收拾妥當。
他換上一件深灰色麻布長袍,腰間係上一條暗紅色腰帶,這是送葬人行當的標誌。
從床底鐵盒中取出三枚特製的銅錢,又帶上昨日從李姓女子眉心感應到的那枚古銅錢,小心地收入內袋。
"希望今天能換到些好朱砂。"雲澈輕聲自語,將《葬經》藏回暗格,背上一個不起眼的布包出了門。
幽冥閣不在城內,而在西郊亂葬崗附近的一處廢棄義莊地下。
那裏是方圓百裏內送葬人們唯一的交易場所,也是各種與生死行當有關的信息集散地。
雲澈沿著一條鮮為人知的小徑前行,穿過一片密林後,眼前出現一座破敗的建築。
義莊大門早已腐朽,隻剩半扇歪斜地掛著。
他熟門熟路地繞過前廳,在看似牆壁的地方有節奏地敲了七下。
"雲家小子來得真早。"牆壁無聲滑開,露出一個佝僂著背的老婦人,她臉上布滿皺紋,眼睛卻亮得嚇人。
"花婆婆安好。"雲澈行了個禮,遞上一枚銅錢。
老婦人接過銅錢,在手中掂了掂,咧嘴一笑,露出僅剩的三顆黃牙:"進去吧,今日有新貨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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