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深夜群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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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遺很快又被送回飼養馬匹的那個小院子。
    不同的是,馬爺被命令搬了出去,隻留李遺一人在屋子裏,房屋門口和院門口還各派了兩個人看守。
    李遺寸步不得外出,氣的他站在屋門口破口大罵:“才來了一天,我就提醒過自己多少回,不能信你們這群王八蛋。”
    “小爺說不會治,非讓我治,人死了又非要關我。”
    “一群說話不算話的混蛋。”
    梁泊突然出現在院子裏:“罵夠了沒。”
    李遺此刻唯獨麵對他有些心虛,頓時噤了聲。
    但梁泊此時手裏沒有提刀,看麵相也不是那副暴怒的樣子。
    梁泊走了過來,就站在屋門口,沒有進來,門口看守的兩人識趣地去了院門處。
    在梁泊眼皮子底下,他們相信這少年無論如何是逃不脫的。
    至於梁泊要做什麽,那他們自然是願意賣個順水人情的。
    李遺冷靜道:“要為你哥哥報仇嗎?”
    梁泊臉上淚痕未幹:“不,我隻是來告訴你,方才姓曾的步步緊逼,我都聽見了,要殺你也隻是解圍罷了。”
    李遺對他的話語有些驚訝,疑惑道:“不怪我嗎?”
    梁泊搖搖頭:“我哥的情況我們誰不知道,生命隻在旦夕之間。我梁泊雖然沒讀過什麽書,但是我分得清好壞。”
    李遺苦笑道:“你是分得清,可你師父師公分得清嗎?”
    梁泊安慰道:“師父把你關起來是為了保護你,若是被那姓曾的幾句風涼話就給煽動了,你也太小看我師公師父師叔他們了。你且安心歇著,我師傅說了,等姓曾的走了,就放你回家。”
    李遺聽了他的話心下不免放鬆下來,心下想起方才去世的梁淵來,從懷裏掏出那隻袖箭,歉意道:“不管怎麽說,沒能讓淵哥活下來,我很抱歉。”
    念及哥哥,梁泊又要落淚,顫抖著手接過那支烏黑的鐵袖箭,緊緊攥在手裏:“從我和哥哥在路邊被撿回來那天起,師公師父就待我們如親生,這麽多年了,每多活一天都是撿的。我相信哥哥死也瞑目。”
    說罷梁泊抬起頭:“李兄,聽師父說你已經決定留下,那麽如果我以後也有這麽一天,就麻煩你送我走,像對我哥哥這樣,別帶著要命的東西走。”
    李遺不知道該說些什麽,明明兩人都還是初識人間的年紀,卻都是飽經了生死的滄桑。
    他岔開話題問道:“那姓曾的是什麽人,怎麽你們就這麽忌憚他?”
    梁泊解釋道:“他是帥府來的人,帥府的帥爺是天下憐人的頭,平日裏我們各行其是,一旦有行動都要聽帥爺的。這姓曾的就是帶著帥爺的命令來的,師公師父不是忌憚他,是對帥爺尊敬。”
    梁泊似是想起什麽,從懷裏掏出一物遞給李遺。
    李遺接過發現是他當時寫給梁泊的藥方。
    梁泊囑咐道:“姓曾的問我們要藥方,我差點就 拿出來了,得虧師公說沒有見過。再看他栽贓陷害你,一看就知道圖你的藥方來的。”
    李遺頓感一陣後怕,自己險些就把藥方真的交了出來。
    梁泊鄙夷道:“這種人怎麽配當憐人,還是在帥府中做事的,惡心。”
    待梁泊走後,李遺安定了不少,少年好不容易鼓起一腔勇氣救死扶傷,雖未能有所成效但真情實意卻是做不得半分假的。
    兩日的相處下來自己雖覺得這憐人遮遮掩掩,頗為不著調,但是聽所言見所為都是仗義豪爽之人,李遺好不容易對他們有了些信任,因此在被關押時怒火中燒,以為豪情終錯付。
    雖然那曾荃給自己潑髒水害自己蒙受冤屈,但梁泊等人不信,自己心中也就沒了委屈。
    自己看不上的人,做什麽也不會招自己多想片刻,自己付出了真心的人,稍有誤解就會讓少年委屈至極。
    到了深夜,輾轉難眠地李遺聽到院子裏又有腳步聲走來。
    他從草堆上坐起身,那人已經走到了屋門口,徑直走了進來。
    李遺認出來人是那個曾荃。
    李遺冷冷地看著他,曾荃也不理他四下打量空蕩蕩地房間,最後將目光投向敵視自己的李遺,他擺擺手道:“別這麽看著我,你落到這個地步也怪不著我。”
    李遺翻了個白眼以示抵抗,直接躺下並且翻了個身,背對那人。
    曾荃在背後自說自話:“你說你一毛頭小子,不懂醫術也敢給人治那麽重的傷,現在可好了,人死了。你倒是可以說說你到底是故意的,還是無心的,用錯了藥?你要是無心用錯了藥,我可以幫你去說說,興許他們就放了你。”
    李遺轉過身來將信將疑:“真的?”
    曾荃眼冒精光,顯然沒想到這少年這麽容易就上了鉤,自己準備的滿腹說辭都沒有派上用場。
    他湊到李遺近前:“當然是真的,不過你得把藥方拿來給我查驗查驗,這樣我才好確定你到底是不是用錯了藥。”
    李遺撇嘴道:“你有這麽好心?”
    曾荃拍拍胸脯:“憐人中人,當然是不認見任何一位兄弟落難,能幫則幫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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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遺手托下巴,一副認真思考的模樣。
    曾荃急不可耐地從懷裏掏出紙筆,顯然是有備而來。
    將紙筆放在李遺手中:“快快寫下來,我連夜去找梁將軍替你求情。”
    李遺再三跟他確定:“你怎麽保證我寫下來了不會不管我?”
    曾荃抬手就發了個毒誓,誓詞聽得李遺心驚肉跳,心中暗罵此人真是下得去本啊。
    李遺抬筆就要寫,剛寫下一個字又止住:“我總覺得不妥,要不你也給我個東西,咱們倆交換啊。”
    曾荃一愣,壓了壓心中火氣,耐心地裝出一份友善地樣子:“什麽東西?”
    “我聽他們說,你帶來了一封密信...”
    曾荃一下子跳開:“你真什麽主意都敢打啊。”隨機謹慎地看向門口,見門口的守衛並沒有關注他們才放下心來。低聲質問道:“你要那東西幹嘛?”
    李遺知道曾荃已經上鉤了,開口忽悠道:“好奇啊,就是想看看什麽東西能讓你千裏迢迢跑來送信,那幾個顛倒黑白的王八蛋那麽謹慎,肯定不會給我看啊。你不給我看也行,告訴我信裏是什麽,我就把藥方給你,咱倆誰也不坑害誰。”
    曾荃為難道:“要不你換一個,這東西你知道了對你也沒好處。”
    李遺直接躺倒,不再理會他。
    曾荃在屋中站了許久,終於咬咬牙又把少年叫起:“說好了,我跟你講密信,你給我寫藥方。誰都不能泄露。”
    李遺糾正他:“是你得讓他們放我走才行。”
    曾荃一股腦答應下來。李遺這才忽閃著眼睛,一臉認真地寫下幾個藥名來。
    隨機靜靜地看著曾荃,曾荃會意,湊到李遺耳朵邊嘀咕了幾句話,李遺瞪大雙眼一副不可思議地模樣,隨後在曾荃地催促中寫完了全部藥方那個。
    曾荃一把將藥方搶在手中,掃視一眼確定沒有什麽不對勁的地方,往懷裏一塞直接就離開了。
    李遺在身後小聲地提醒:“別忘了咱們怎麽說的啊。”
    那人已經走遠,沒有回聲。
    李遺回想起方才曾荃所說的密信內容,與李遺確實無關,卻讓李遺動起了心思。
    梁燕二軍近日在青州前線兵馬調動頻繁,豫州往青州方向去的大小道路上兵馬輜重運送往來頻繁,帥府就命令梁犢等人伺機襲擾,俘獲些物資回來。
    李遺頓時覺得自己有些被蒙騙的感覺,此事若是為真,根本不是什麽秘密,幾天之內村中的所有人都要知曉拔營的消息。
    具體的地點和時間自然不會告訴李遺,李遺也沒覺得有什麽要緊。
    不過李遺倒是由衷希望此消息為真,那樣自己就有機會渾水摸魚,趁梁犢等人外出,自己尋機直接回家去,也不必再等梁犢那不知何年何月的安排。
    至於藥方,壓根不相信曾荃地李遺自然不會給真的,動過手腳的藥方半真半假,曾荃一時之間也看不出真假來,就算看出來又能怎樣,李遺咬死藥方隻此一張。
    至於放他走的規劃,李遺更是不會相信,他年紀小但是不傻,在這種敵強我弱的情況下,不激怒曾荃為妙。
    李遺所有的忐忑不安這下全都消失了,找了個舒服的姿勢安心睡去。
    正迷迷糊糊將要入睡的時候,突然發覺身旁有人在輕拍自己,他猛地一激靈彈坐起來,一隻溫暖的手直接捂住了他的嘴巴。
    李遺認出眼前來人是梁澤。
    李遺撓撓腦門:“這是怎麽了,一晚上接二連三的來,一會是不是你父親也要來一趟。”
    梁澤聞言連忙噓聲:“趁我父親沒來,趕緊走!”
    李遺明白過來,梁澤這是來劫獄的,他走到屋門口四處看看,哪裏還有守衛的影子,不消說,定是繼梁泊、曾荃之後又賣給梁澤一個大人情。
    李遺打趣道:“你們憐人的軍紀,倒是人情味兒十足啊。”
    來至他身後的梁澤一把推在他背上將他推到院子裏,拉起他的手往馬廄那裏去:“快,馬爺今晚也換了地方住,我把人支開了,你快騎一匹馬走,趁沒人發現,能走多遠走多遠。”
    李遺掙開她,掰正了她的身形正經說道:“我不走,你放走了我你怎麽跟你父親交代,你怎麽麵對梁泊?”
    少女都快要急哭了:“你還管那麽多幹嘛,讓你走就走,你真以為他們不會殺你嗎?”
    李遺無奈,見少女是真的堅決,再爭執下去隻能是動靜越鬧越大,雙手一攤道:“聽你的,幫我挑匹快馬。”
    少女轉悲為喜,可就在她轉過身去後,李遺心中默念穆雲垂教他的秘訣:快準狠,關鍵要狠!
    一記手刀斬在少女頸後,李遺順勢接住身體癱軟的少女,隔牆說道:“出來吧,閨女不要啦?”
    梁犢直接從牆頭翻了過來,臉色鐵青著從李遺手中接過梁澤,熊韜連忙走上前來迎接,卻被梁犢一腳踹開。
    無辜的熊韜看看離去的梁犢的背影,又看看更加無辜的李遺,站起身來拍拍灰塵,撓撓頭不知所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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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蹲在牆頭沒有跳下來的仇天旭一臉壞笑,對李遺說道:“小子,你慘了。”
    李遺問他:“既然知道我沒錯,那什麽時候放我出去。”
    仇天旭跳下牆頭離去:“我又不是老大,我怎麽知道。”熊韜又翻了出去,緊隨其後追問道:“三師兄,大師兄踹我幹嘛。”
    “難不成踹我啊。“
    “...”
    人聲漸行漸遠,那四名守衛適時地又出現了,李遺自覺地從院子裏退回到屋內,直接躺倒,呼呼大睡到天亮。
    一連兩三天,除了馬爺前來伺候那些馬匹,整整一天沒有人再進入這個小院。
    曾荃所謂地去幫他求情放他出去如李遺所料是一副鬼話,雖早有預料且其人之道還治了其人之身,但李遺內心還是有被欺騙地憤怒,不斷詛咒著姓曾的毒誓應驗。
    李遺也樂的清淨,自己的傷雖然好的七七八八了,但是經過官道一戰,傷勢有加重的跡象。
    氣力始終補不上來,也就是這兩天梁犢特別關照,讓人每天都給他送些肉來,所以什麽逃跑、回家的念頭,李遺也就暫時放下了。這裏好吃好喝好清靜的,權當休養生息調養身體了。
    三天之後,李遺正坐在屋門口悠然自得地曬太陽,老人謝奇身後跟著他的四個徒弟,這五個憐人的頭一起出現在了院子裏,隻是所有人都直接無視了起身相迎的李遺。
    他們身後還跟著約莫三四十個精壯男子,李遺看到梁波和當初與自己打過招呼的小卒子也在其中。
    謝奇站在院子中央,靜靜地看著馬爺帶他們去到馬廄裏,又依次牽著馬匹走出院子去。
    最後院子裏除了謝老爺子和李遺再無旁人,老爺子招招手示意李遺到跟前來,李遺順從地照做。
    “我聽梁犢說,你想回家?"
    李遺遲疑地點點頭。
    謝奇布滿褶皺地臉上閃現出一種複雜地表情,李遺讀不懂那是一種什麽表情,直到多年後,他才明白那是一種欣慰、痛苦、恐懼摻雜在一起地表情。
    謝奇似乎很疲憊,沉重的點點頭:”我們都知道阿淵的死不怪你,但是曾荃身份有些特殊,我們不想跟他起衝突,這幾天,委屈你了。曾荃已經走了,藥方地事情我也聽說了,按說你是我們的恩人,早就該按照承諾送你回家,不但沒做到還讓你的藥方流失了。
    “眼下也沒有什麽好補償你的,日後有機會定要報答。”
    “眼下分不出多餘的人手了,我讓他們把你帶到官道上,給你一匹馬,你可以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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