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7章 朱樓落日卷簾看,不是愁人獨倚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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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唉........
    妾本長安杜陵柳氏女,家中世代侍奉蘭台,父親修國史三十載。
    開元四年上巳節,妾隨母親赴曲江宴。
    見金吾衛執戟巡遊,朱袍映著杏花,真真如衛玠再世.......”
    柳氏輕歎了一聲,緩緩開口道,說著仿佛是陷入到了回憶之中。
    聽到柳氏這話,崔顥眼神微微一亮,他嗅到了詩材的味道。
    “後來呢?”
    見柳氏停頓良久,崔顥連忙詢問道。
    “後來,後來妾嫁了朱袍人,可惜,不是那年曲江畔的金吾衛。”
    柳氏似是從方才的回憶中醒來,臉上露出一絲慘然。
    “當年父親仕途受阻,為求出路,父親將妾配給了太仆寺少卿的侄兒。
    他生了一副謙謙君子模樣,卻是長安城中有名的銀鞍客。
    成婚那日,他用雕弓射下花轎頂上的繡球,放言道,我輩遊俠兒,豈可效俗禮。”
    柳氏臉上流露出一抹淒涼,而後將杯中酒一飲而盡。
    “咳咳,娘子可知《唐律疏議》有雲,妄議官眷.........”
    崔國輔輕咳一聲提醒道。
    “坊間之談,不必如此較真,後來怎麽樣了?”
    陸遠擺了擺手,而後看向柳氏問道。
    “他雖然遊俠兒,但第一年中,除了略顯輕浮之外,到也無過。
    直到上元節時,他說要為去獵一頭白狐,為妾身作氅衣,於是便去了終南山中。
    這一去就是半月,半月時間了無音訊。
    家中公婆因此事大罵妾身,妾身典賣了些許嫁妝,多方打聽才得知,他竟是去賭賽馬球了。
    甚至為此將祖傳的玉帶都典當了,因典當了玉帶,不敢歸家,才致使他半月未歸。
    妾當賣了陪嫁的累絲金簪,才將他的玉帶贖回。
    贖回玉帶之後,他安分了幾月。
    可......可也僅僅隻是幾月,次年,因他常常在外,妾身過度憂愁,致使誕下死胎,那時,他卻還同五陵少年在長樂坊鬥雞。”
    說到此處,柳氏指尖撥動琵琶,琵琶不由發出一股淒婉之音。
    “第三年的時候,妾身的嫁妝已然用盡,而他卻帶回了一個胡人女子。
    他說,胡人女子的馬鞭,可比妾身的繡花針有趣的多。
    便是公婆對此事也是能以忍受。
    於是,在第四年,妾身便與他和離,嗬........
    今日來見公子,便是先前聽得公子作《七夕》,故想來求詩一首。”
    說到和離之際,琵琶發出一聲刺耳之音,似乎是那弦有些受不住柳氏的力道一般。
    “筆墨紙硯。”
    崔顥思量了一下,而後對著外麵喊了一嗓子。
    “來了,來了。”
    外麵的清倌人連忙推門而入,將筆墨紙硯送入。
    “伯玉三思,這......這等閨怨詩詞,易流於豔俗........”
    崔國輔見崔顥提筆欲寫,連忙規勸道。
    “無妨,族兄可記得《詩經,氓》?
    衛女訴怨,非為自傷,實刺禮崩。
    吾今日所作,亦非閨怨。”
    崔顥起身,用鎮紙將紙張壓住,而後看了看柳氏。
    思量了一會之後,突然提筆。
    “妾家近隔鳳凰池,粉壁紗窗楊柳垂。
    本期漢代金吾婿,誤嫁長安遊俠兒。”
    “嘶,公子怎知.......若非當年曲江宴上,妾身何至於........”
    看到四句詩詞之後,柳氏不由一震。
    當年曲江宴上,她看上的,怎麽會是金吾衛呢?
    隻不過,不敢說罷了,卻不想,她那點小心思早被崔顥看了出來。
    二十歲,流連花叢,以豔詩聞名,甚至還離異了一次,這含金量,妥妥的大唐童老師了。
    他怎麽可能看不出柳氏的那點心思。
    什麽金吾衛執戟巡遊,什麽朱袍映著杏花,什麽衛玠再世。
    柳氏看上的,怕是那身黃袍吧。
    “若當年如何?
    縱嫁得了金吾衛,也不過從走馬章台,換成出入北衙。
    伯玉此句妙在"誤"字,誤的豈止是姻緣?
    唉..........”
    聽到柳氏的不甘,陸遠從旁開口道。
    在場的人可不少,就柳氏這出身,想想金吾衛就行了,若是真把她想皇帝的事情說出來。
    嗯,在場的人,都沒什麽好果子吃。
    沒說出來那沒事,說出來了,那就是妄言宮闈之事了。
    當然,陸遠是不怕唐玄宗的,唐玄宗真把他惹毛了,大不了陸遠幫他成一次千古一帝。
    聽到陸遠這話之後,崔顥手中的毛筆不由一頓。
    柳氏也沒有再說什麽。
    崔國輔也是鬆了一口氣。
    他是真怕崔顥寫上頭了。
    “兒家夫婿多輕薄,借客探丸重然諾。
    平明挾彈入新豐,日晚揮鞭出長樂。
    ...........
    三時出望無消息,一去那知行近遠。
    桃李花開覆井欄,朱樓落日卷簾看。
    愁來欲奏相思曲,抱得秦箏不忍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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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崔顥頓了一下之後,再次提筆寫了起來。
    很快,一首長詩便落於紙上。
    前四句頗有王炸意味,但後麵就收斂了不少。
    “原以為公子會寫成《怨歌行》體,卻不料公子借妾身之口,罵遍了長安走馬郎。”
    崔顥停筆之後,柳氏通篇讀了一遍,而後對崔顥行了一禮道。
    “嗯?姑娘究竟何人?尋常婦人豈通詩律至此?”
    一旁的崔國輔聽到柳氏的點評之後,忍不住開口道。
    ““妾幼時隨父親校勘《玉台新詠》。
    曾也有班姬之誌。
    若非家道中落,此刻該在弘文館論詩,而不是抱著琵琶,等公子前來將妾身血淚化作錦句。”
    柳氏輕撫琵琶,神情略顯落寞道。
    “今日多謝公子,多謝道長了,妾身就此告退。”
    稍稍調整心態之後,柳氏對崔顥和陸遠行了一禮,而後抱著琵琶出了百花樓。
    柳氏離去之後,朦朧夜色之中,隱隱傳來了琵琶聲。
    同時,還有一句吟唱傳來。
    “朱樓落日卷簾看,不是愁人獨倚欄.......”
    “嗯?當真是一才女。”
    聽到自己剛寫的詩就被改了一句,崔顥忍不住讚歎了一句。
    回到雅間之後,崔顥思量片刻,又提筆將剛才的詩句寫了一遍,不過最後也沒有將那句“不是愁人獨倚欄”添加進去。
    隻是在末尾處寫下了,開元十一年秋,聞柳氏事,於襄陽百花樓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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