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裂穀的另一邊，大周的二十五萬將士，依舊如同一座沉默的雕塑群，靜靜地佇立著。
    牛繼宗張著嘴，喉結上下滾動，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他戎馬一生，自詡見多識廣，可眼前的景象，已經徹底顛覆了他對“戰爭”二字的認知。
    那還叫戰爭嗎？
    那分明是神明在清理自家庭院裏的螞蟻。
    他偷偷瞥了一眼身邊的賈環。這位年輕的將軍，顯聖軍的統領，此刻的表情，是一種混雜著狂熱崇拜與極致虔誠的平靜。他的腰杆挺得筆直，目光一瞬不瞬地注視著裂穀對麵那道金色的身影，仿佛在瞻仰著自己信仰的圖騰。
    不隻是賈環，所有的顯聖軍，所有的顯聖軍預備役，乃至所有的京營士兵，他們的眼神中，都燃燒著同樣熾熱的火焰。
    震撼過後，是無與倫比的自豪與狂熱。
    這是我們的皇帝！
    這是我大周的君主！
    有這樣的神明率領，這天下，還有何人可擋？
    就在這時，他們看到了讓他們畢生難忘的一幕。
    趙鎮，動了。
    他沒有飛，也沒有用什麽驚世駭俗的動作。他就那麽平淡地，邁開了腳步，一步一步，走進了那道深不見底的，散發著硫磺氣息的恐怖裂穀。
    他的腳下，沒有路。
    但當他的腳尖即將落入深淵時，那深淵之下的黑暗土壤，竟如同活物一般，自動向上翻湧，升騰，在他腳下凝聚成一小塊堅實的平台。
    一步，一個平台。
    一步，一階天梯。
    他就這樣，閑庭信步般，從容不迫地，踩著由大地自動為他鋪就的階梯，從深淵的這一頭，走到了另一頭。
    當他的雙腳重新踏上堅實的土地時，他身後那道恐怖的裂穀，那道由他一腳之力創造出來的天塹，竟然開始緩緩地，自動地合攏。
    兩邊的崖壁如同有了生命，向著中間擠壓，碰撞，發出雷鳴般的巨響。泥土翻湧，岩石彌合。
    不過短短一盞茶的功夫，那道幾乎要將戰場一分為二的巨大裂穀，竟然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翻新過的，帶著濕潤氣息的平整土地。仿佛，之前那毀天滅地的一幕，從未發生過。
    唯有滿地的屍骸與狼藉，證明著那並非幻覺。
    “……”
    大周軍陣中，連呼吸聲都消失了。
    如果說，之前的一腳裂地，是神威的展現。
    那麽此刻的覆地如初，便是創世般的神跡。
    這已經不是力量的範疇了。
    這是規則。是言出法隨。是意誌即為現實。
    “陛下……”牛繼宗的嘴唇哆嗦著，最終，他翻身下馬，對著那個背影，重重地，五體投地地跪了下去。
    “嘩啦——”
    隨著他的動作，他身後的二十五萬大周將士，無論將領還是士兵，全都翻身下馬，甲胄碰撞之聲匯成一片洪流。他們不約而同地，以最虔誠，最恭敬的姿勢，跪伏在地。
    沒有人下令。
    這是發自靈魂深處的臣服與敬畏。
    他們跪拜的，不隻是他們的皇帝。
    是他們的神。
    趙鎮沒有回頭。
    他隻是看著遠方那幾個倉皇逃竄的渺小黑點，淡淡地開口，聲音清晰地傳入每一個人的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