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2章 聊齋之水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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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暮春的薄霧像一層輕紗,籠罩著青丘鎮的渡口。水麵上,一艘破舊的木船緩緩前行,船頭立著個清瘦的少年,名叫水生。他身著粗布麻衣,發間別著一根桃木簪子,眼神中透著與年齡不符的沉靜與憂鬱。
    水生自幼父母雙亡,被渡口的老艄公收養。老艄公年事已高,近來纏綿病榻,這撐船接送往來客商的活兒,便落在了水生稚嫩的肩上。今日,他要送幾位前往對岸青蓮寺上香的婦人。
    船艙裏,幾個婦人嘰嘰喳喳地閑聊著。其中一位年紀稍長的婦人壓低聲音,神秘兮兮地說:“你們聽說了嗎?這河最近不太平,每到月圓之夜,就會傳來幽幽的歌聲,還有人看見過白衣女子在水麵上飄蕩。”
    “哎喲,可別再說了,怪嚇人的!”另一位婦人嚇得臉色發白,緊緊攥著手中的帕子。
    水生聽著她們的對話,心中微微一顫。這些日子,他也隱隱約約感覺到了異樣。每當夜幕降臨,河麵就會彌漫起一層詭異的白霧,霧中似乎有什麽東西在窺視著他。但他生性要強,從未將這些事告訴老艄公,生怕老人家擔心。
    船行至河中央,原本平靜的水麵突然泛起陣陣漣漪。水生警覺地握緊船槳,目光警惕地掃視著四周。就在這時,一陣悠揚的歌聲從霧中傳來,空靈而淒美,仿佛是從遙遠的地方飄來,又像是在耳邊低語。
    “這……這歌聲……”船艙裏的婦人嚇得瑟瑟發抖。
    水生深吸一口氣,強自鎮定。他順著歌聲傳來的方向望去,隻見霧氣中緩緩走出一個身著白色長裙的女子。她赤著腳,長發垂至腳踝,麵容絕美卻毫無血色,眼神空洞而哀怨。女子踏著水麵,一步一步向船靠近。
    “救命啊!”婦人驚恐的尖叫聲劃破夜空。水生也感到一陣寒意從腳底直竄頭頂,但他咬了咬牙,從腰間抽出一把桃木劍。這是老艄公多年前送給他的,據說能辟邪驅鬼。
    “何方妖孽,休得放肆!”水生大喝一聲,舉起桃木劍向女子刺去。然而,當劍尖觸及女子身體的瞬間,一股強大的力量將他震得倒飛出去,重重地摔在船板上。
    女子飄然而至,站在船頭,冷冷地看著水生:“凡人,你為何要阻攔我?”她的聲音清冷,仿佛帶著千年的寒冰。
    水生掙紮著爬起來,強撐著說道:“你既為鬼魅,就不該在人間作祟,驚擾百姓!”
    女子微微一愣,眼中閃過一絲哀傷:“作祟?我不過是想找一個能幫我完成心願的人罷了。”
    水生警惕地看著她:“什麽心願?”
    女子緩緩開口,講述起自己的故事。她名叫素秋,原本是對岸鎮上一戶人家的女兒,自幼與同村的書生文軒青梅竹馬,兩情相悅。然而,素秋的父親卻貪圖富貴,將她許配給了一個富商的兒子。素秋寧死不從,在成親的前一晚,投河自盡。
    “我的魂魄被困在這河中,無法超生。隻有找到文軒,讓他為我超度,我才能擺脫這痛苦的束縛。”素秋說著,淚水順著臉頰滑落,在月光下閃爍著晶瑩的光芒。
    水生聽了素秋的故事,心中的警惕漸漸化為同情。他放下桃木劍,說道:“既然如此,你為何不自己去找他?”
    素秋苦笑著搖搖頭:“我身為鬼魂,受這河水束縛,無法離開太遠。而且,文軒如今已經功成名就,怕是早已忘記了我這個亡魂。”
    水生沉默片刻,說道:“我幫你。我明日就去對岸打聽文軒的下落。”
    素秋眼中閃過一絲驚喜:“你當真願意幫我?”
    水生點點頭:“你雖為鬼魅,但並未害人。既然有此心願,我便盡力幫你完成。”
    第二日清晨,水生將船停靠在岸邊,向老艄公告知了此事。老艄公雖有些擔憂,但也知道水生心地善良,拗不過他,隻好叮囑他多加小心。
    水生來到對岸的鎮上,四處打聽文軒的消息。功夫不負有心人,他終於得知文軒如今已是一名舉人,在鎮上的書院教書。
    水生找到了書院,見到了文軒。文軒是個溫文爾雅的男子,聽聞水生的來意,臉色瞬間變得蒼白。
    “素秋……她……她真的還在嗎?”文軒聲音顫抖,眼中滿是愧疚與思念。
    水生將素秋的遭遇告訴了文軒,文軒聽後,淚流滿麵:“是我對不起她,當年我進京趕考,等我回來時,她已經……”
    文軒答應隨水生去見素秋。當晚,三人在河邊相見。素秋看著文軒,眼中的怨恨早已化作了無盡的思念。
    “文軒,這些年,我一直在等你。”素秋輕聲說道。
    文軒跪在地上,痛哭流涕:“素秋,是我負了你。這些年,我日夜都在愧疚中度過。如今,就讓我為你超度,送你往生。”
    文軒拿出一本佛經,開始為素秋誦經。隨著經文的誦讀,素秋的身體漸漸變得透明,她的臉上露出了釋然的笑容。
    “謝謝你,水生。也謝謝你,文軒。我終於可以解脫了。”素秋的聲音越來越輕,最終化作一縷青煙,消散在夜空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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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事情並未就此結束。素秋離去後的幾日,河麵上又出現了新的詭異現象。每到深夜,河中就會傳來陣陣哀嚎聲,還時常有黑色的漩渦出現,吞噬過往的船隻。
    水生察覺到不對勁,他懷疑還有其他怨靈被困在河中。於是,他再次找到了文軒,兩人決定一起探尋真相。
    他們沿著河岸尋找線索,在一處偏僻的蘆葦蕩中,發現了一座破舊的廟宇。廟宇中供奉著一尊麵目猙獰的水神像,神像前擺滿了祭品,卻都是些死魚爛蝦,散發著難聞的氣味。
    “這水神看起來邪門得很。”水生皺著眉頭說道。
    文軒點點頭:“我曾聽聞,有些地方會供奉邪神,以祈求平安。但這些邪神往往會吸食百姓的精氣,為禍一方。說不定這河中的怨靈就與這邪神有關。”
    就在他們準備進一步查看時,廟宇中突然狂風大作,一個巨大的黑影從神像後顯現。黑影化作一個身材魁梧的男子,麵容醜陋,眼神凶狠:“大膽凡人,竟敢擅闖我的領地!”
    “你究竟是何方妖孽?為何要在這河中作祟?”水生握緊桃木劍,大聲喝道。
    男子冷笑一聲:“我乃這河中的水鬼,受邪神之命,在此收集生魂,擴充陰兵。那素秋不過是眾多犧牲品之一!”
    水生和文軒這才明白,素秋並非是自願投河,而是被這水鬼設計陷害。憤怒之火在兩人心中燃燒,他們決定與水鬼展開一場生死搏鬥。
    水鬼身形一閃,向水生撲來。水生揮起桃木劍,與水鬼激戰在一起。文軒則在一旁念動咒語,試圖削弱水鬼的力量。然而,水鬼的力量十分強大,水生漸漸有些力不從心。
    就在水生陷入危機之時,他突然想起素秋臨走前曾說過,若有需要,她的魂魄會在關鍵時刻相助。於是,他大聲呼喊:“素秋,快來幫我!”
    話音剛落,隻見一道白色的光芒從天而降,素秋的魂魄出現在眾人麵前。她的身上散發著柔和的光芒,與水鬼的黑暗力量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你這惡徒,害我性命,今日我定要將你繩之以法!”素秋憤怒地說道。
    在素秋的幫助下,水生和文軒的力量大增。三人聯手,與水鬼展開了一場驚心動魄的大戰。經過一番激烈的搏鬥,水鬼終於被打敗,化作一縷黑煙消散在空中。
    水鬼被消滅後,廟宇中的邪神也失去了力量,轟然倒塌。河中恢複了往日的平靜,那些被困的怨靈也得到了解脫。
    素秋的魂魄完成了最後的心願,她向水生和文軒道謝後,便隨著一道光芒升上天空,往生而去。
    經曆了這一係列的事情,水生更加堅定了自己的信念。他決定繼續守護這條河,守護這一方百姓的安寧。而文軒則回到書院,將這段經曆寫成故事,告誡世人要心存善念,莫要被邪惡所迷惑。
    時光荏苒,三年過去。水生已從青澀少年長成英氣青年,渡口在他操持下愈發興旺。老艄公離世前將祖傳的《渡人經》交予他,泛黃的書頁間記載著無數驅邪鎮鬼的秘術,水生每日研讀,對陰陽之事愈發通透。
    這日,鄰鎮富商王員外登門拜訪,懇請水生護送一批貨物前往三百裏外的江州。王員外神情焦慮,稱近日雇傭的船工皆離奇失蹤,江麵黑霧籠罩時,還能聽見鐵鏈拖拽之聲。水生雖覺蹊蹺,但見王員外言辭懇切,便應下此事。
    啟程前夜,水生在船頭焚香,忽見素秋的虛影在青煙中浮現。她麵容比往昔清晰許多,眉眼間卻凝著憂慮:“此去江州,必經黑蟒灘。那裏沉睡著上古凶靈,萬不可在子夜停留。”水生正要追問,素秋卻被一陣陰風吹散,隻留下一縷幽香縈繞鼻尖。
    次日清晨,船隊駛入江麵。起初風平浪靜,可當夕陽西沉,天邊突然泛起詭異的血紅色。水生警惕地盯著四周,忽見遠處水麵翻湧,一條足有十丈長的鐵鏈破水而出,鐵鉤上還掛著半截殘破的船帆——正是王員外失蹤船工的船隻。
    “快!加速通過!”水生揮舞船槳,船工們奮力劃動。可越是向前,水流越是湍急,黑霧如同活物般纏繞在船舷。子夜時分,船隊被困在黑蟒灘中央,無數慘白的手臂從水中伸出,死死拽住船底。
    千鈞一發之際,水生取出《渡人經》,咬破指尖在書頁上畫下符咒。金光閃過,怨靈們發出淒厲慘叫,暫時退去。然而,更大的危機隨之而來。江底傳來震天動地的轟鳴,一條巨蟒破浪而出,蛇身布滿青苔,口中獠牙泛著幽藍毒液,頭頂還嵌著塊刻滿古老符文的青銅牌。
    “此乃鎮壓在江底的鎮河獸,因邪神餘孽作祟,被喚醒了凶性!”文軒不知何時乘船趕來,手中握著從書院尋來的古籍,“唯有找到當年大禹治水時留下的定江印,方能降伏它!”
    水生想起素秋的警告,環顧四周,發現岸邊礁石上有道若隱若現的金光。他不顧危險跳入水中,刺骨寒意瞬間襲來,無數怨靈在身邊穿梭撕咬。靠著桃木劍的威懾,水生艱難遊到礁石旁,在石縫中摸到一枚古樸的青銅印,印麵“定江”二字閃爍著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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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定江印接觸水麵的刹那,巨蟒發出痛苦嘶吼,開始瘋狂扭動身軀。水生與文軒合力念動《渡人經》中的咒語,金光與黑霧激烈碰撞。就在此時,素秋的魂魄裹挾著萬千怨靈從江底升起,她手中凝聚出一道潔白光柱,與定江印的光芒融合。
    “受困千年,今日便是解脫之時!”素秋的聲音響徹雲霄。巨蟒在強光中漸漸縮小,化作一縷黑氣被定江印吸收。江麵恢複平靜,那些被困的怨靈在素秋的帶領下,朝著天際的白光飄去。
    事後,王員外感恩不已,要贈予水生百兩黃金。水生婉拒,隻留下定江印,將其供奉在渡口新修的祠堂中。他繼續操持渡船生意,每到月圓之夜,便會為過往孤魂誦經超度。而青丘鎮的百姓都傳說,若在清晨或傍晚,遠遠望去,能看見一白衣女子與撐船少年並肩立於船頭,那身影漸漸化作薄霧,守護著這一方水土。
    歲月如梭,十年光陰轉瞬即逝。當年的學堂已擴建成寬敞的書院,青磚灰瓦間書聲琅琅。水生鬢角生出幾縷白發,卻愈發精神矍鑠,每日除了授課,便帶著弟子們在江邊觀測水文、研習《渡人經》。
    這日清晨,江麵飄來一艘奇特的小船。船身由整塊沉香木雕成,船帆上繡著奇異的雲紋,無風自動。船上站著位鶴發童顏的老者,手持青銅羅盤,目光如炬地打量著青丘鎮。水生察覺異樣,快步迎上前去。
    “閣下可是大禹後人?”老者開門見山地問道,不等水生回答,便從懷中掏出半塊刻著龍紋的玉玨,“百年前,先祖留下預言,若鎮河獸封印動搖,需以兩塊玉玨相合,方能永絕後患。”
    水生心中一震,想起素秋臨終前的記憶傳承裏,確實提到過玉玨之事。他取出藏在祠堂暗格裏的另半塊玉玨,兩塊玉玨相觸的瞬間,綻放出耀眼的光芒,化作一道光柱直衝雲霄。江底傳來陣陣轟鳴,仿佛沉睡千年的巨獸翻了個身。
    然而,異變突生。天空驟然烏雲密布,一道黑色閃電劈中江麵,先前逃走的黑袍巫蠱師們竟卷土重來。為首的老者如今麵容扭曲,渾身纏繞著黑色咒文,身後還跟著數百個被邪術操控的水鬼。
    “你們以為加固封印就能高枕無憂?”黑袍老者狂笑,“邪神即將蘇醒,這天下都將成為煉獄!”水鬼們張牙舞爪地撲來,書院的弟子們紛紛拿起桃木劍、符咒,在水生的指揮下結成防禦陣。
    千鈞一發之際,江麵突然湧起巨浪,化作一道透明的水牆將眾人護住。一個熟悉的身影在浪中浮現——正是當年的孩童,如今已化作一位英氣逼人的青年,周身散發著神聖的氣息。
    “我乃大禹守靈人,豈容爾等放肆!”青年手中出現一把金色玉斧,與定江印遙相呼應。玉斧劈出,金色光芒與黑色邪霧激烈碰撞,岸邊的祠堂轟然倒塌,露出地下深埋的巨大祭壇。祭壇上的紋路與兩塊玉玨完美契合,形成一個巨大的結界。
    水生、文軒、守靈青年與老者四人,分別站在祭壇四角,念動古老的咒語。定江印與玉玨的力量源源不斷地注入祭壇,黑袍巫蠱師們發出淒厲的慘叫,被結界逐漸吞噬。素秋的魂魄也在此刻出現,她與其他守護靈們共同編織出一道光網,將剩餘的邪祟盡數淨化。
    戰鬥結束後,青年將玉斧插入江底,江水頓時清澈見底,岸邊草木煥發出勃勃生機。他走到水生麵前,鄭重地說:“從今往後,這方水域就托付給你了。若再有危難,我定會現身。”
    送走守靈青年後,水生在祠堂的廢墟上重新建起一座石碑,上麵刻著守護江河的誓言。青丘鎮的百姓們自發前來祭拜,香火終年不斷。
    多年後,垂垂老矣的水生坐在船頭,望著夕陽下波光粼粼的江麵。恍惚間,他仿佛又看到素秋、文軒,還有那個孩童的身影,他們在江麵上笑著,向他招手。
    一陣微風拂過,水生安詳地閉上了雙眼。他的魂魄化作一隻飛鳥,掠過江麵,與守護這片水域的英靈們融為一體。而他的故事,也如同江水一般,永遠在青丘鎮流傳,激勵著一代又一代的人守護著這片土地,守護著正義與安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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