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如注的深夜，青陽縣公安局值班室的白熾燈在雨幕中顯得格外慘白。林遠剛端起泡麵，報警電話就刺耳地響起。
    “喂？這裏是青陽110......”
    “救......救我......”電話那頭傳來氣若遊絲的女聲，夾雜著淅淅瀝瀝的水聲，“我在城西老紡織廠......求求你......”話音戛然而止，隻留下電流的滋滋聲。
    林遠的心猛地一沉。城西紡織廠早在十年前就因汙染問題關停，荒草叢生的廠區在坊間一直流傳著鬧鬼的傳聞。三個月前，廠裏還發生過一起離奇失蹤案，一名夜班保安憑空消失，隻在配電室留下一雙沾著青苔的膠鞋。
    “老李，備車！”林遠抓起雨衣衝出值班室。警笛聲刺破雨幕，他握著方向盤的手微微發顫。後視鏡裏，警車尾燈將雨簾染成詭異的暗紅色，恍如一道正在愈合的傷口。
    紡織廠的鐵門早已鏽跡斑斑，林遠和同事舉著手電筒撥開纏繞的藤蔓。積水漫過腳踝，腐葉在腳下發出令人牙酸的咯吱聲。廠房內彌漫著濃重的黴味，破碎的玻璃窗在風中發出嗚咽。
    “有人嗎？！”林遠的喊聲在空曠的車間裏回蕩。手電筒光束掃過布滿灰塵的紡織機，突然，他的餘光瞥見二樓拐角處閃過一抹白影。
    “在那兒！”林遠拔腿追去。樓梯木板在腳下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每走一步都揚起嗆人的灰塵。追到二樓，卻隻看見一台老式烘幹機在緩緩轉動，鐵鏈撞擊聲在寂靜中格外清晰。
    “哢嗒——”烘幹機的門突然彈開，一具渾身濕透的女屍直挺挺地栽倒在地。林遠的手電筒差點脫手，光束劇烈晃動中，他看清了死者的臉——正是三個月前失蹤的保安妻子，蘇晴。
    法醫的鑒定結果令人毛骨悚然。蘇晴的死因是溺水，但肺部積水檢測出大量紡織廠特有的化學藥劑成分。更詭異的是，她的指甲縫裏提取到三個人的皮膚組織，而屍體表麵卻沒有任何搏鬥傷痕。
    “這案子不簡單。”老刑警陳隊將一疊資料拍在桌上，“十年前紡織廠排汙導致下遊村莊二十多人患癌，廠長周德海卻花錢擺平了一切。三個月前失蹤的保安，生前一直在收集當年的證據。”
    林遠翻看著泛黃的案卷，一張老照片引起了他的注意。照片裏，年輕的周德海站在紡織廠門口，身旁站著兩個打手模樣的男人——他們的長相，竟與蘇晴指甲縫裏檢測出的dna高度吻合。
    當晚，林遠決定重返紡織廠調查。月光透過破窗灑在地麵，在灰塵上投下蛛網般的陰影。他獨自走進配電室，手電筒掃過布滿灰塵的配電櫃，突然發現牆角有個隱蔽的暗門。
    暗門後的通道彌漫著刺鼻的腐臭味，林遠屏住呼吸摸索前行。盡頭是一間密閉的地下室，水麵上漂浮著幾個鏽跡斑斑的鐵籠，每隻籠子都鎖著沉重的鐵鏈。
    “原來排汙管道在這裏......”林遠蹲下身，發現水麵下隱約有個人影。當他用手電筒照亮時，差點尖叫出聲——那是具被鐵鏈鎖在鐵籠裏的男屍，正是失蹤的保安！
    就在這時，地下室的鐵門突然重重關上。林遠轉身想要逃跑，卻看見蘇晴濕漉漉的身影緩緩從陰影中走出。她的眼睛泛著幽藍的光，長發間纏繞著墨綠色的水藻。
    “警察同誌，”蘇晴的聲音像是從水底傳來，“十年前，周德海為了銷毀排汙證據，把知情人都扔進了這裏的化學池。我丈夫發現真相後，也被他們......”她的話音未落，地下室的水麵突然沸騰起來，無數慘白的手臂從水中伸出，抓向林遠。
    林遠拚命後退，後背撞上冰冷的牆壁。蘇晴的麵容在月光下變得扭曲，她的身體開始透明，化作一團霧氣融入黑暗。“幫我們申冤......”她的聲音在地下室裏回蕩，漸漸消散。
    第二天，林遠帶著搜查令再次來到紡織廠。在地下室的化學池裏，打撈起了十幾具骸骨。經過dna檢測，確認這些都是十年前失蹤的村民。
    周德海和他的兩個手下很快被緝拿歸案。審訊室裏，周德海麵色慘白，眼神中充滿恐懼：“那些鬼魂......每天晚上都來找我......”
    然而，案件並沒有就此結束。周德海被捕當晚，看守他的兩名警員突然發瘋，聲稱看見無數渾身是血的人影在牢房外徘徊。更詭異的是，負責此案的法醫在家中離奇死亡，死狀與蘇晴如出一轍——溺亡，肺部充滿化學藥劑。
    林遠開始頻繁做噩夢，夢裏總是出現紡織廠的地下室，那些慘白的手臂從水中伸出，將他拖入黑暗。一天深夜，他在辦公室加班時，電腦突然自動打開，彈出一段視頻。
    視頻裏，年輕的蘇晴和丈夫站在紡織廠門口，臉上洋溢著幸福的笑容。畫麵突然扭曲，變成了他們被周德海的手下推進化學池的場景。最後，蘇晴對著鏡頭伸出手，嘴唇翕動：“還沒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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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遠猛然驚醒，發現自己正躺在紡織廠的地下室裏，四周漂浮著密密麻麻的鐵籠，每隻籠子裏都關著一個怨靈。蘇晴站在他麵前，這次她的眼神不再充滿怨恨，而是帶著懇求：“警察同誌，還有一個人......”
    話音未落，地下室的牆壁突然裂開，露出後麵的密室。昏暗的燈光下，一個枯瘦的身影正在焚燒文件。林遠定睛一看，竟是已經退休的陳隊！
    “陳隊，你......”
    陳隊轉過身，臉上掛著陰森的笑：“十年前，我收了周德海的錢，幫他掩蓋真相。那些鬼魂，每天都在我夢裏索命......”他舉起手中的汽油瓶，“既然躲不過，那就一起下地獄吧！”
    大火瞬間吞噬了整個地下室，林遠在濃煙中拚命掙紮。恍惚間，他看見無數透明的身影從火焰中升起，他們手牽著手，臉上終於露出了解脫的笑容。蘇晴回頭看了他一眼，輕輕點頭，隨後化作點點星光消散在夜空中。
    三個月後，林遠遞交了辭職信。離開青陽那天，他特意去了城西的公墓。在蘇晴的墓前，他放下一束白菊：“放心吧，真相大白了。”
    返程的大巴上，林遠望著窗外飛馳而過的風景，總覺得有人在注視著他。後視鏡裏，他仿佛看見蘇晴坐在後排，衝他溫柔地微笑。車窗外，細雨紛紛，像是無數冤魂的淚水，終於洗淨了這座小城的罪孽。
    此後，城西紡織廠的廢墟上建起了一座公園，老人們常帶著孩子在那裏散步。但每當雨夜，仍能聽見隱隱約約的哭聲，還有鐵鏈撞擊的聲響，在風裏回蕩。有人說，那是那些沒能安息的冤魂，在訴說著遲到的真相。而林遠，永遠也忘不了那個被鬼魂托付的夜晚，以及他親眼見證的，跨越十年的血淚申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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