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2章 荒宅骨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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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雨如注,我攥著手機站在泥濘的山路間,屏幕上的導航軟件不斷報錯,最終在一片雪花亂碼中徹底死機。遠處山坳處,一棟黑黢黢的老宅在閃電中時隱時現,飛簷下懸掛的銅鈴被狂風撞得叮當作響,像是某種不詳的召喚。
我叫沈眠,是個修複古建築的匠人。三天前收到一封署名為“林氏後人”的求助信,信中附著一張老宅的照片——斑駁的朱漆門半掩著,門後隱約可見一具白骨倚坐在太師椅上,指骨間纏繞著褪色的紅綢。對方願出天價請我修繕這座即將傾頹的宅邸,卻不肯透露任何關於白骨的信息。
泥濘的道路在老宅前戛然而止,青石台階上布滿青苔。推開吱呀作響的大門,一股腐肉混著檀香的古怪氣味撲麵而來。前廳的供桌上,三柱香正詭異地冒著青煙,香灰筆直地垂落,在燭火搖曳中凝成骷髏的形狀。
“有人嗎?”我的聲音在空蕩蕩的宅院裏激起回響。突然,二樓傳來木屐敲打地板的噠噠聲,由遠及近。我握緊手電筒抬頭望去,隻見一個身著和服的女子扶著雕花欄杆緩緩現身。她皮膚慘白如紙,長發垂落遮住半張臉,緋紅的裙擺下露出嶙峋的腳踝,每走一步,都有細小的碎骨從和服下擺簌簌掉落。
“你終於來了。”她的聲音像是從古井底部傳來,帶著令人牙酸的沙啞。我後退半步,後腰撞上供桌,燭台應聲倒地,火苗瞬間點燃了桌布。女子突然發出尖利的笑聲,縱身躍下,落地時竟化作一團白骨,散落在燃燒的桌布旁。
我轉身想逃,卻發現大門不知何時緊閉。火舌舔舐著梁柱,濃煙中傳來此起彼伏的哀嚎。恍惚間,我看見無數人影在火焰中扭曲掙紮,他們的麵容都與那具白骨如出一轍——深陷的眼窩,破碎的下頜,以及纏繞指骨的紅綢。
當我再次醒來時,已經躺在老宅西側的廂房裏。晨光透過雕花窗欞灑在身上,昨夜的驚魂未定仍讓我渾身顫抖。床頭放著一本泛黃的族譜,扉頁上寫著“光緒二十三年 林氏宗祠修繕記”。翻到中間某頁,一行小字讓我寒毛倒豎:“次女月娘,因拒婚自縊於繡樓,族人以巫蠱之罪將其挫骨揚灰,唯留指骨係紅綢鎮壓宅中。”
門外傳來細碎的腳步聲,我急忙藏起族譜。推門而入的是個佝僂的老婦人,她提著竹籃,渾濁的眼睛盯著我:“後生仔,昨夜睡得可好?”不等我回答,她便將竹籃放在桌上,裏麵是幾個冷饅頭和一碟腐乳,“吃吧,吃飽了才有力氣修房子。”
我壯著膽子詢問關於骨女的事,老婦人的手抖了一下,腐乳汁灑在桌上:“莫要提她!那是林家的禁忌。當年月娘小姐鍾情於戲班的武生,族長發怒,當著她的麵打斷了情郎的腿,還把武生的屍體扔進了後山的亂葬崗。月娘小姐......”老婦人突然噤聲,用袖口擦了擦臉,“總之,你隻管修房子,其他的莫問。”
接下來的日子,我開始著手修複老宅。白天,老婦人會送來粗茶淡飯;夜晚,骨女就會出現。她不再像初次見麵時那般可怖,隻是靜靜地站在梁柱上,紅綢在夜風中飄蕩,望著我手中的刻刀發呆。每當我試圖靠近,她就會化作青煙消散。
一日黃昏,我在後院井邊打水,突然瞥見井底倒映著一張人臉。那是個年輕男子,麵容清俊,左腿以詭異的角度扭曲著。他的眼睛死死盯著我,喉間發出“救......救我......”的氣音。我嚇得後退幾步,水桶掉進井裏,濺起的水花模糊了倒影。
當晚,骨女出現得比往常更早。她這次沒有停留在高處,而是徑直走到我麵前。借著月光,我看清了她的臉——雖然隻剩森森白骨,卻依稀能看出生前的秀麗。她抬起手,指骨間的紅綢纏住我的手腕,帶著我飄向老宅最深處的閣樓。
閣樓的門虛掩著,腐臭的氣息撲麵而來。我顫抖著推開房門,月光透過破窗灑在地上,照亮了角落裏的一個麻袋。麻袋微微蠕動,傳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啃噬聲。骨女發出淒厲的嗚咽,紅綢猛地扯開麻袋,裏麵滾出一具殘缺不全的骷髏,左腿骨斷成三截,胸腔裏還蜷縮著一隻渾身沾滿腐肉的黑貓。
“原來......原來你一直在等他。”我喃喃道。骨女的指骨輕輕撫過骷髏的臉,紅綢突然暴漲,纏住了我的脖子。我呼吸困難,眼前浮現出百年前的畫麵:月娘被族人押著觀看情郎受刑,武生在劇痛中仍對著她微笑;月娘懸梁自盡後,族人將她的屍體剁碎,唯有戴著紅綢定情信物的左手被保留下來,用來鎮壓所謂的“怨氣”。
“對不起......”我艱難地擠出幾個字,“我會讓你們團聚的。”骨女的手頓住了,紅綢鬆開了我的脖子。我強忍著恐懼,將武生的骷髏抱在懷裏,帶著骨女的指骨,走向後山的亂葬崗。
雨又下了起來,我在泥濘中跌跌撞撞地尋找。終於,在一棵歪脖子老槐樹下,我發現了一個凹陷的土坑——那是武生死後被草草掩埋的地方。我將兩具骸骨並排放入坑中,用紅綢將它們的手係在一起。骨女的身影在雨中漸漸凝實,她跪坐在墳前,這次我看清了她眼窩裏閃爍的淚光。
回到老宅時,老婦人正在前廳焚香。看到我回來,她的表情先是驚訝,繼而轉為釋然:“你都知道了?”我點點頭,老婦人歎了口氣:“我是月娘的遠房後人,這些年一直守著這座宅子,就是想等個有緣人,讓先輩們入土為安。”
第二天,我繼續修繕老宅。奇怪的是,所有破損的梁柱和磚瓦都變得異常聽話,仿佛有一雙無形的手在幫我。當夕陽再次染紅屋簷時,老宅煥然一新。我站在門口,看見月娘和武生的身影依偎在屋脊上,紅綢化作漫天晚霞,隨風消散在天際。
臨走前,老婦人塞給我一個包裹,裏麵是約定的報酬和一張字條:“多謝你讓他們死而同穴。這座宅子,以後不會再有哭聲了。”我回頭望去,老宅在暮色中靜靜佇立,飛簷下的銅鈴輕輕搖晃,發出悅耳的清音。
自那以後,我再也沒有見過荒宅骨女。但每當雨夜,我總會想起那個飄著紅綢的身影,和她終於得償所願的釋然。也許在另一個世界,月娘和武生正攜手漫步,再也不會被世俗和偏見拆散。而那座承載著百年恩怨的老宅,也終於可以安安靜靜地沉睡在歲月裏,見證著愛與執念的最終歸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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