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3章 蚊子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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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梅雨季,青蕪鎮的空氣裏泡著黏膩的腐葉味。我推開陳家老宅斑駁的雕花門時,簷角銅鈴突然叮當作響,驚起梁間一群黑紫色的蚊子,嗡鳴聲像撕碎的綢緞。
“陳先生,這是您要的朱砂。”我把油紙包放在八仙桌上,目光卻被牆角的戲服吸引。那件繡著金線牡丹的大紅戲袍半懸在竹架上,衣角沾著暗紅汙漬,恍惚間竟像凝固的血跡。
陳墨白從屏風後轉出,蒼白的手指捏著團沾血的棉花。這位新來的戲班班主總給人說不出的詭異感——他永遠戴著白紗麵罩,說話聲像是從深水井裏浮上來的氣泡,即便三伏天也裹著黑色綢緞長衫,袖口隱約透出密密麻麻的紅點。
“多謝林掌櫃。”他接過朱砂,指尖擦過我手背時,我渾身泛起雞皮疙瘩。那些蚊子突然躁動起來,圍著他的手腕盤旋,竟在薄如蟬翼的皮膚下勾勒出蜿蜒的紋路,像是某種古老的符咒。
當晚,我被更夫的梆子聲驚醒。推開窗,隻見陳家老宅方向飄來猩紅的光暈,隱約傳來咿咿呀呀的唱戲聲。好奇心作祟,我抄起油燈摸黑出門。穿過潮濕的青石板巷,老宅門虛掩著,戲台子上的油燈把影子拉得老長。
陳墨白正在台上舞劍,麵罩不知何時已摘下。我倒吸一口冷氣——他的臉布滿密密麻麻的孔洞,每隻孔洞裏都鑽出細長的蚊腿,皮膚下湧動著黑色的蟲群,正用口器貪婪地吸食他的血肉。而台下坐著七八個看不清麵容的“觀眾”,他們脖頸處腫脹變形,無數蚊子在皮肉裏進進出出,仿佛正在編織某種邪惡的儀式。
“好!”喝彩聲驚得我手中油燈落地。火焰騰起的瞬間,所有蚊子突然轉向我撲來。我轉身狂奔,卻聽見陳墨白陰冷的笑聲在身後響起:“來得正好,新血最是香甜......”
第二天,青蕪鎮開始流傳怪病。患者先是皮膚瘙癢,抓撓後會出現密密麻麻的紅點,緊接著傷口潰爛,從裏麵鑽出黑色的幼蚊。鎮上的大夫束手無策,棺材鋪的生意卻突然火爆起來。
我躲在藥鋪裏翻遍醫書,在《異蟲誌》中找到記載:“血蛭蚊,喜食人血,若以活人飼之七七四十九日,可煉就不死之身。然需以戲為引,借陰陽交感之氣......”聯想到陳墨白的戲班,我後背發涼。
第七日深夜,我帶著桃木劍和黑狗血摸到老宅。戲台燈火通明,陳墨白身著那身血紅戲袍,正摟著個麵色青紫的女子唱《牡丹亭》。女子脖頸處裂開大口,成千上萬的蚊子湧進湧出,而台下的“觀眾”早已化作腫脹的皮囊,被釘在竹椅上充當血庫。
“林掌櫃,來得正好。”陳墨白衝我拋來媚眼,臉上的孔洞中探出的蚊群組成詭異的笑容,“今夜月圓,正是煉蟲大成之時。你看這‘杜麗娘’,新死之人的血,可比活人甘甜多了。”
我揮起桃木劍,劍身上的朱砂符文閃爍。黑狗血潑在蚊群上,發出“滋滋”的聲響,卻隻是驅散了表層的蚊子。陳墨白的身體突然膨脹,無數蚊群從他七竅鑽出,在空中凝聚成巨大的人形。
“你以為這些就能傷我?”他的聲音混雜著萬千蚊子的嗡鳴,“當年我中了血蛭蚊的毒,本以為必死無疑,卻發現隻要不斷吸食活人精血,就能永葆‘青春’。這青蕪鎮,不過是我的養蚊場罷了!”
纏鬥中,我瞥見戲台上的戲服。金線牡丹在月光下泛著詭異的光,衣角的暗紅汙漬突然流淌起來。恍惚間,我聽見無數女子的哭聲從戲服裏傳出——那都是被陳墨白害死的無辜者。
“破!”我咬破舌尖,將心頭血噴在桃木劍上。劍刃閃過刺目紅光,陳墨白發出淒厲的慘叫。蚊群開始潰散,露出他千瘡百孔的真身。他瘋狂撲向台下的皮囊,試圖汲取最後一絲精血,卻被重新聚攏的蚊群反噬。
黎明時分,老宅燃起衝天大火。火焰中,我看見陳墨白的身影被蚊群撕成碎片,那些黑紫色的蟲子紛紛墜地,化作一灘腥臭的血水。而那件血紅戲袍,在火中化作灰燼,隨風飄散。
青蕪鎮的怪病隨著這場大火消失了,但每到梅雨季節,鎮口的老槐樹底下,總會傳出隱隱約約的唱戲聲。有人說,那是被陳墨白害死的冤魂在索命;也有人說,是血蛭蚊的殘黨仍在尋找新的宿主。而我,每當夜深人靜,總能在窗欞上看見密密麻麻的黑影,像極了那天晚上,陳墨白臉上湧動的蚊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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