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銜尾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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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銅鑰匙攪動左眼的刹那,江臨風聽見血肉與金屬的共生之音。鏡中新娘的蓋頭突然暴漲成血色天幕,將整個世界裹成繭狀。當他拔出鑰匙時,發現匙柄竟長出了自己的指紋。
    "夫君終於來圓這場因果了。"林夕的聲音從四麵八方滲來,婚宴現場的紅燭突然淌出黑血。那些血珠在半空凝成小篆,正是江家族譜缺失的第九頁——所有文字都由人麵瘡排列而成。
    江臨風左眼的青銅紋路突然倒轉,視線穿透嫁衣看見新娘體內盤踞的龍骨。那截尾椎骨分明是曾祖父的煙槍,而龍爪上套著的血玉扳指,此刻正在他無名指上發燙。
    八仙桌上的合巹酒突然泛起漣漪。江臨風看見酒液中沉浮著九個嬰兒的頭蓋骨,每塊骨片都刻著江家男子的生辰。當他打翻酒杯時,酒水在地麵漫成黃泉九曲的圖案,每個彎道都浮現出姑婆們梳頭的場景。
    "吉時到——"儐相的唱禮聲帶著鐵鏈拖曳的雜音。江臨風突然被十八個鏡奴架起,這些與他一模一樣的傀儡眼窩裏插著青銅釘。喜秤挑起蓋頭的瞬間,他看見新娘左臉是林夕含羞帶怯的模樣,右臉卻是母親被煉魂時的猙獰表情。
    龍鳳燭爆出青紫色的火光。新娘突然撕開胸膛,露出纏繞在心髒上的青銅鎖鏈,鏈條另一端竟連接著江臨風的肋骨。當喜婆遞來纏著裹腳布的秤杆時,江臨風發現那紅綢下裹著的分明是判官筆。
    地動山搖的刹那,婚宴現場開始鏡麵折射。江臨風看見七個不同年代的自己正在同時經曆這場儀式:宣統年間的長辮新郎、民國著中山裝的青年、乃至穿著現代病號服的自己。每個時空的新娘都在撕扯嫁衣,布料裂開的聲響如同鎖龍釘被拔出的哀鳴。
    "江家女子生來就是縛龍索。"新娘的雙手突然變成青銅爪,將江臨風按在貼滿符咒的拔步床上。床柱上的和合二仙浮雕開始滴血,他們的眼珠轉動著顯現出祠堂地宮的景象——那些星圖排列的心髒正在重組成人形。
    當青銅爪刺入胸膛時,江臨風沒有感到疼痛,反而聽見齒輪咬合的清脆聲響。新娘從他肋骨間抽出一截脊椎,那骨節上密密麻麻刻著江家女子的忌日。最末一行尚未凝固的血字,正是母親失蹤那天的日期。
    鏡麵突然浮現裂紋。江臨風趁機將判官筆刺入婚床的合歡枕,枕芯爆出的卻不是棉絮,而是無數寫著生辰八字的指甲蓋。這些指甲在空中拚成八卦鏡,鏡光照出新娘後背的刺青——竟是條首尾相銜的青銅蛇。
    "時辰不夠了呢。"新娘突然咬斷自己的舌頭,斷舌在血泊中化作青銅鑰匙。江臨風左眼的紋路與鑰匙產生共鳴,視線突然穿透鏡中界,看見現代醫院裏的自己正躺在icu病房,而母親的身影赫然出現在心率監測儀的波紋裏。
    地麵裂開深淵的瞬間,江臨風墜入時間夾縫。無數記憶碎片如刀片劃過:七歲那年母親往他眼中滴的不是藥水,而是熔化的青銅汁;祠堂地基下埋著的不是祖先牌位,而是九具與他容貌相同的青銅傀儡;昨夜撕碎的紙人眼眶裏,燃燒的判官筆灰燼組成了銜尾蛇圖案。
    當他在血玉扳指的劇痛中清醒時,發現自己正跪在煉魂鼎前。鼎中黑菊已經綻放至臉盆大小,每片花瓣都是張尖叫的人臉。九位姑婆的裹腳布纏住他的四肢,而母親正握著骨刀走向他完好的右眼。
    "風兒忍一忍。"母親的聲音混著青銅器碰撞的顫音,"幽冥目要陰陽俱全才能打開地宮......"刀尖刺入眼球的刹那,江臨風看見姑婆們的天靈蓋同時翻開,顱骨內壁刻滿了他此刻的慘叫。
    黑暗中有青銅鎖鏈破空而來。江臨風被拽入冰冷的水流,睜眼時已回到鏡中界的祠堂天井。懷表顯示子夜三刻,而八卦陣的陰陽魚正在吞食他的影子。當地宮齒輪聲再次響起時,他發現所有青銅鎖鏈的紋路都變成了自己的掌紋。
    塔樓廢墟突然傳來鳳冠霞帔的悉索聲。江臨風轉身看見六個不同年代的新娘並肩而立,她們共同托舉著那麵巨大的青銅鏡。當鏡麵映出他身影時,七個時空的江臨風突然同時舉起判官筆,筆尖雷火在鏡中匯聚成燃燒的銜尾蛇。
    地脈深處傳來龍吟。江臨風左眼的青銅紋路開始逆向生長,那些脈絡鑽出眼眶,在空中凝結成帶倒刺的鎖鏈。當鎖鏈刺穿鏡麵時,他聽見現代醫院的心電監護儀發出刺耳長鳴,而鏡中新娘的蓋頭突然變成icu的白床單。
    "夫君該醒了。"六個新娘突然融合成林夕的模樣,她的嫁衣下伸出纏著符咒的臍帶,"別忘了你答應要解開......"話音未落,整個鏡中界突然扭曲成莫比烏斯環,江臨風在時空撕扯中看見自己的三魂正在分離——天魂墜入煉魂鼎,地魂嵌進青銅城磚,而人魂正隨著呼吸機節奏起伏。
    左手無名指的銜尾蛇刺青突然發燙。江臨風在人魂將散的瞬間,用判官筆蘸著心尖血在虛空畫出敕令。七個時空的青銅鎖同時震顫,那些貫穿江家男女心髒的鎖鏈開始崩解,而地脈深處的龍吟漸漸染上人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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