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人樓合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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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硯的瞳孔與客棧豎瞳重疊的刹那,整座建築發出瀕死巨獸般的哀嚎。飛簷骨刺崩裂成漫天青銅雨,瓦片鱗甲逆向翻卷,露出下方暗紅色肌肉纖維。他聽見自己每一寸骨骼都在與梁柱共鳴,青磚縫隙滲出的已不是黏液,而是混著碎骨的濃稠血漿。
    東廂戲台的榫卯關節突然爆開,九具青銅蛹從台板下彈出。蛹殼表麵浮凸著曆代鎮淵人的臉,最中央那具蛹殼裂開時,二十歲的沈硯爬出,手中骨刀已與客棧脊骨融為一體。當兩柄刀刃相撞,整座建築的肌肉猛然收縮,將兩人擠壓進心髒腔室——那裏跳動的已不是血肉,而是旋轉的青銅羅盤。
    "你終究成了客棧的脊柱。"青年沈硯咧開嘴角,露出與沈懷山如出一轍的森白牙齒。他扯開胸襟,露出皮下蠕動的青銅咒文:"看看這些文字,每個筆劃都是你的罪孽......"
    沈硯低頭看向自己雙臂,皮膚下浮起墨色咒痕。那些字符穿透鱗甲,在空中凝成冥婚聘書、戲班契約、貨郎血書......每份契約都纏繞著青銅鎖鏈,鎖鏈末端拴著不同時空的"沈硯"。當鎖鏈繃緊時,客棧門窗突然吐出被吞噬的住客——柳如煙的鬼魂裹著冥婚嫁衣,白海棠的喉骨卡在戲服褶袖,貨郎的瘸腿上纏著井底麻繩。
    "時辰到了。"周婉娘的聲音從羅盤中心傳來。沈硯的琉璃瞳突然被吸入羅盤裂縫,看見三千年前的真相:暴雨中的祠堂裏,周婉娘將青銅種塞入腹中,而繈褓裏的"沈硯"正是客棧初生的胚胎!
    客棧突然直立而起,飛簷化作獠牙咬向天穹。沈硯被甩出腔室,跌坐在正在蛻皮的建築表皮上。青磚鱗片下裸露出暗金色神經網,每條神經都跳動著"戊寅年驚蟄"的烙印。他抓住某根凸起的血管攀爬,指尖觸到神經節時,突然窺見沈懷山的終局——
    那位被青銅海吞噬的父親,此刻正被客棧的消化液溶解。他的左眼變成琉璃瞳鑲嵌在客棧匾額,右耳化作銅鈴掛在西廂門楣。當最後一塊血肉消融時,客棧匾額突然滲出黑血,暈染出全新名號:歸墟客棧。
    子時的梆子聲化作喪鍾。客棧所有門窗同時洞開,湧出青銅液凝成的送葬隊伍。紙錢在空中自燃成鎮魂符,嗩呐聲震碎琉璃瓦,露出下方倒懸的青銅海。沈硯站在最高處的骨刺上,看見每個時空的客棧都在向此坍縮——
    冥婚密室的嫁衣裹住古井,戲台梁柱穿透地窖活人樁,貨郎的竹簍裏不斷掉落繡鞋。當所有因果線收束時,沈硯的脊椎突然爆出青銅棘刺,與客棧主梁完美咬合。
    "來,完成最後的契約。"
    周婉娘從匾額滲出,嫁衣下擺延展成歸墟之門。她將沈硯推向門扉,指尖點在琉璃瞳上:"你本就是客棧,客棧即是歸墟!"
    沈硯在墜入青銅海的瞬間,看見自己分崩離析。左眼化作匾額銅鈴,右眼凝成井底鎮魂符,脊椎蛻變為客棧主梁。血肉與青磚交融時,他聽見萬千住客的慘叫在梁柱中回蕩——
    柳如煙的魂魄被縫入嫁衣窗簾,白海棠的喉骨做成門閂,貨郎的瘸腿化成櫃台支腳。當最後一塊血肉嵌入門楣時,整座客棧爆發出青銅色強光,化作生滿複眼的活體巨門。
    門扉開啟的刹那,九重淵從地底升騰,與客棧完美重疊。青銅海倒灌入天穹,海浪中浮現出所有被吞噬者的臉,他們齊聲低誦:
    "戊寅年驚蟄,歸墟之門永世洞開。"
    沈硯最後的意識消散在琉璃瞳深處。他看見自己站在客棧門前迎客,手中賬冊永遠翻在"癸亥年霜降"那一頁。簷角銅鈴無風自鳴,鈴舌擺動的節奏,正是母親分娩時的喘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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