戲樓廢墟間騰起的青煙凝成冤魂麵孔，沈墨卿拖著焦木左腿爬出瓦礫堆。右眼眶已成空洞，血痂間鑽出朵赤紅靈芝，菌褶紋路拚成北鬥七星。當他觸碰菌蓋時，前世記憶如毒針刺入腦髓——宣統三年火場中，祖父將燒焦的雲霓裳殘肢埋入戲台，澆灌沈家血脈令其化作血靈芝。
    "九世怨氣...終成魘種......"
    沈墨卿咳出帶菌絲的黑血，血珠墜地即生紅毛。焦土中拱出二十八具炭化戲傀，關節處綴著青銅鈴鐺，隨血靈芝的震顫跳起《目連救母》。甲座七號的紙人灰燼無風自旋，凝成雲霓裳的虛影，腕間銀鈴響處，戲傀眼眶迸出帶倒刺的傀絲。
    寅時陰風卷過廢墟，枯井中升起猩紅轎簾。四十九個肚兜鬼童抬著雲霓裳的腐屍踏火而行，所過之處焦土綻開血肉蓮花。沈墨卿的焦木左腿突然生根，菌絲鑽入地脈，與深埋的青銅棺槨產生共鳴。
    轎簾纏住沈墨卿脖頸，將他拖入枯井。井壁抓痕滲出屍蠟，凝結成《九幽鬼戲圖》。圖中沈家先祖皆扮鍾馗，手持陰兵虎符號令萬千戲傀。井底並非血池，而是座倒懸的青銅戲台，台毯用四十九張人皮縫製，每張都刺著《飼魂咒》。
    "沈郎...該續完咱們的戲了......"
    雲霓裳的腐屍端坐觀眾席，腐爛的指尖捏著半塊玉玨。戲台兩側盤龍柱轟然炸裂，飛出九具穿壽衣的沈家先祖幹屍。它們脖頸係著浸血麻繩，隨血靈芝的脈動跳起招魂儺舞。
    沈墨卿的右眼菌蓋突然爆裂，噴出腥甜紅霧。霧中浮現祖父臨終場景——老人將陰兵虎符塞入童屍口中，低聲獰笑："待九世血裔成魘...便是吾重掌戲樓之時......"
    青銅戲台塌陷處升起鎏金供桌，桌上擺著九顆刻符頭骨。沈墨卿的焦木左腿突然插入供桌裂縫，菌絲裹住頭骨汲取養分。當最後顆頭骨化作齏粉時，地底傳來鐵鏈崩斷聲——祖父的屍身破土而出，焦黑五指緊攥陰兵虎符。
    "墨卿吾孫...且看真正的《九幽戲》......"
    虎符迸射青光，廢墟間爬起九百具戲子骸骨。它們的關節以青銅榫卯銜接，眼窩插著燃燒的犀角。祖父屍身躍上倒懸戲台，撕開胸腔露出轉動的青銅齒輪組，每枚齒輪都刻著沈墨卿的生辰。
    沈墨卿扯斷脖頸傀絲，菌絲裹挾黑血凝成魍魎衣。當他披上衣袍的刹那，前世武生的記憶徹底蘇醒——宣統三年那場大火，正是他親手點燃！
    血靈芝在胸腔瘋長，根係纏住青銅心髒。沈墨卿撕開皮肉，攥出跳動的心髒——表麵榫卯與虎符嚴絲合扣。祖父的屍身尖嘯撲來，齒輪五指插入他的肩胛。
    "甲子輪回...該終結了......"
    沈墨卿咬碎舌尖，將精血噴向虎符。九代沈家亡魂自心髒榫卯鑽出，化作火鴉撲向祖父屍身。青銅齒輪在烈焰中熔成鐵汁，滲入焦土封印地脈。
    倒懸戲台轟然崩塌，雲霓裳的腐屍墜入深淵。她在消散前拋出半塊玉玨，恰好補全沈墨卿胸前殘缺的北鬥紋。菌絲突然反噬宿主，將他的身軀拉向青銅棺槨。
    晨光染紅焦土時，廢墟間唯餘截焦木。菌絲在木紋間遊走出《鎮魘咒》，隱約可見沈墨卿的麵容在年輪中扭曲。枯井深處傳來嬰啼，井壁新添抓痕滲出黑血，在晨曦中拚成"甲子"二字。
    三月後，樵夫在廢墟拾得鎏金戲牌。牌麵浮雕刻著穿魍魎衣的鍾馗，背麵小楷新添一行：
    民國廿三年七月十五
    滄溟戲樓重開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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