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屍蠟遺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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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青崖用鑷子夾起第五片蛇蛻時,竹樓地板下突然傳來指甲抓撓聲。他望著工作台上那盞用顱骨改造的桐油燈,火苗正在玻璃罐投下的陰影裏扭曲成梳頭女子的形狀。
    窗外的血楓林沙沙作響,十七道紅繩從屋簷垂落,末端係著的銅鈴無風自動。這是父親失蹤的第七個忌日,那些掛在老宅門楣上的鎮屍符,邊緣開始滲出混著銀屑的黑血。
    巳時·啟封
    桐油燈爆出個燈花,陳青崖的虎口被飛濺的蠟油燙出水泡。他凝視著剛從縣郵電局取回的包裹,牛皮紙被屍蠟浸透,在梅雨季悶出青綠色黴斑。當剪刀劃開封口時,三隻白蟻突然從夾層跌落,蟲腹上赫然紋著陳氏屍匠的蓮花印記。
    包裹裏是個青銅匣,匣麵陰刻的趕屍圖正在溶解。陳青崖用銀針挑開機關鎖,匣內冷氣撲麵而來——整塊千年寒玉雕成的棺材模型裏,躺著截泡在屍蠟中的小指。指根戴著枚血玉扳指,正是父親下葬時他親手戴上的陪葬品。
    蠟液裏浮沉著張信箋,字跡隨溫度變化顯現:
    「青崖我兒:
    若見此信,說明為父鎮守的"那東西"已破封。速回老宅開啟西牆暗閣,切記不可觸碰簷下紅繩...」
    信紙突然自燃,灰燼在桌麵拚出湘西地形圖。陳青崖的羅盤針瘋狂旋轉,最終指向他闊別十年的故鄉——野屍嶺。
    午時·歸鄉
    中巴車在盤山公路拋錨時,陳青崖看見崖壁上掛著具新鮮行屍。那具穿著九十年代的確良襯衫的屍體,手腳被紅繩捆成跪拜狀,後頸插著柄刻滿蠱文的青銅刀。當山風掀起屍體前襟,露出肚皮上縫著的《陳氏族譜》殘頁。
    "後生仔,這車今晚走不成咯。"售票員突然用長指甲敲打車窗,她的瞳孔在陰影裏裂成六瓣,"往前五裏就是義莊,你要借宿記得在門檻撒糯米。"
    陳青崖握緊裝著趕屍工具的鹿皮囊,跟著指路碑拐進羊腸小道。血楓林的樹皮正在片片脫落,露出皮下裹著的腐爛人皮。當他踩到截風幹手臂時,林間突然響起嗩呐聲,八具蒙眼行屍抬著朱漆棺材與他擦肩而過。
    棺材縫裏垂落的青絲突然纏住他手腕,發絲末端綴著母親下葬時的銀鎖。陳青崖用朱砂筆劃斷發絲的刹那,整片血楓林的樹幹都睜開猩紅眼睛。
    未時·啟閣
    老宅門前的石敢當碎成三截,裂縫裏塞滿帶牙的指甲。陳青崖用祖傳銅鑰匙打開生鏽的鎖頭,門軸轉動的吱呀聲驚飛簷角銅鈴。那些紅繩突然繃直如琴弦,在空氣中割出破空聲。
    西牆供著趕屍祖師爺的神龕,燭台積著人脂般的厚蠟。陳青崖按父親教的手法叩擊磚麵,暗閣彈開的瞬間,二十八個貼著鎮屍符的陶罐傾瀉而出。最古老的陶罐摔碎後,滾出顆長滿白毛的骷髏,天靈蓋上釘著刻有他生辰的青銅釘。
    暗格裏是本用屍皮裝訂的冊子,封皮寫著《養屍錄》。當陳青崖翻開內頁時,夾著的蛇蛻突然立起,在他手背咬出對月牙形血洞。書頁間掉出張泛黃照片:二十年前的全家福上,本該是母親的位置,坐著個穿苗銀嫁衣的無臉女子。
    閣樓傳來重物墜地聲,陳青崖抬頭看見雙繡花鞋倒掛在橫梁上。鞋尖滴落的血珠在半空凝成"快逃"二字,老宅所有門窗突然自動閉合。
    申時·屍變
    桐油燈的火苗變成幽綠色,陳青崖發現自己的影子正緩緩站起。他拋出的鎮屍錢在落地前化為粉末,銅錢眼鑽出群透明蛆蟲。當蛆蟲爬上《養屍錄》時,書頁間滲出腦漿狀液體,浮現出父親的手寫批注:
    "七月初七子時,以嫡係血脈為引,可鎮屍王百年。然吾兒切記,陳氏三代皆歿於此術..."
    屋頂瓦片爆裂,具纏滿符咒的屍體倒吊而下。腐屍的胸腔裏傳出嬰兒啼哭,裂開的肚皮中伸出六隻孩童手臂。陳青崖揮動趕屍鞭抽打屍身,鞭梢銅鈴卻突然炸裂,飛濺的碎片割破他脖頸。
    血珠濺到屍體眼皮的瞬間,整棟老宅的地板開始翻湧。陳青崖跌坐在地,看見十八具先祖屍骸正破土而出。他們腳踝係著的紅繩彼此糾纏,在廳堂中央織成巨大的蜘蛛網。
    酉時·破魘
    陳青崖扯斷手腕紅繩,浸血麻繩突然活過來纏住他的喉嚨。窒息中他咬破舌尖,將精血噴向祖傳的三清鈴。鈴聲蕩起的漣漪裏,那些行屍突然集體轉向神龕,對著無字牌位跪拜。
    供桌上的蠟燭轟然炸開,飛濺的蠟油在空中凝成父親的臉。陳青崖趁機衝出重圍,卻在院井邊踩到軟物——月光下,井欄上整整齊齊碼著七具新鮮屍體,都是近十年失蹤的村民。
    他們的天靈蓋被揭開,腦漿中養著血紅色蠱蟲。當陳青崖用桃木劍挑起蟲體時,井底突然傳來鐵鏈掙動聲。他探頭下望,赫然看見父親被泡脹的屍體正向上浮起,腐屍手中緊握著本該在祖墳裏的陪葬玉璧。
    "陳家小子?"嘶啞的呼喚從身後傳來。陳青崖轉身看見個佝僂老者,正是二十年前就去世的叔公。老人舉起煤油燈,照亮自己腐爛的半邊臉:"你爹把"那東西"養在井裏,現在該換你接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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