卦井深處湧出人齒狀的蓍草籽時，殷九章的後槽牙開始發癢。他嚼碎第七枚桃木釘壓製異變，齒縫間滲出的血沫在青石板上凝成《觀卦》。村東老槐樹一夜之間綴滿儺麵，每張麵具的舌苔部位都鑽出卦草嫩芽。
    寅時·齒祭
    破曉前的義莊停滿無唇屍體。殷九章用蓍草刀撬開某具女屍的牙關，發現齒列間長著微型儺麵菌。這些菌傘背麵刻有卦紋，菌褶裏寄生著會誦經的線蟲。
    "九章少爺..."守屍人老吳的牙齒正在脫落，"從昨兒半夜起，死人都開始長新牙..."
    話音未落，老吳的牙床突然爆出卦草。那些嫩芽穿透腮幫，在他臉上開出儺麵狀的菌花。殷九章揮刀削去菌冠，斷口處噴出的膿血竟在空中結成《噬嗑卦》——與地宮青銅棺的卦象完全一致。
    卯時·顎卦
    辰時的日光照在祠堂匾額上，"殷氏宗祠"的漆字正在蛻變成"噬齒凶祠"。殷九章踹開偏殿暗門，發現曆代族老的頜骨被釘在卦盤上，每塊骨頭的咬合麵都刻著不同的凶卦。
    當他的影子掠過某塊顎骨時，骨頭突然自行開合："...申時三刻生，亥時三刻噬..."這正是母親遺言的內容。殷九章用蓍草汁浸泡顎骨，骨縫裏浮出半張人皮——上麵用血繪製著卦井底層的構造圖。
    井口方向傳來磨牙聲。殷九章衝出祠堂時，看見卦井的青銅欄柱長滿利齒，那些牙齒正咀嚼著垂入井中的粗麻繩。繩頭沾染的黏液裏，混著二叔殷槐禮的衣料碎片。
    辰時·頜淵
    殷九章腰纏桃木釘墜入卦井。井壁的齒狀苔蘚刮破衣衫，在皮膚上留下卦形擦傷。當他在井下十三丈處抓住凸岩時，發現岩縫裏嵌著塊帶牙印的儺麵碎片——正是地宮青銅棺缺失的那角。
    井水突然沸騰。殷九章潛入水底，看見無數顎骨在暗流中開合，組成個巨大的《頤卦》。卦象中心漂浮著青銅顱骨，顱腔裏長滿會占卜的蓍草。當他觸碰顱骨眼眶時，井水瞬間退去，露出底部由人牙鋪就的祭壇。
    祭壇中央立著個青銅鼎，鼎身鑄滿掙紮的人臉。鼎內煮著七塊顎骨，湯汁裏翻滾著卦草根須。殷九章用儺麵碎片舀起骨湯，湯麵倒影中浮現出母親被拔牙的場景——二十年前的施刑者，竟是祖父殷槐安。
    巳時·噬齦
    午時的井底傳來擂鼓聲。殷九章發現青銅鼎內壁刻有《噬凶咒》變體，每個咒文都由人牙拚成。當他試圖取出鼎中顎骨時，那些牙齒突然閉合，咬住儺麵碎片發出金屬刮擦聲。
    井水轟然回流。殷九章被衝進暗河支流，撞見正在啃食岩壁的殷槐禮。這位本該死去的二叔滿口利齒，牙齦處長出卦草根係，正將人牙嵌入岩壁繪製卦象。
    "好侄兒..."殷槐禮吐出半截桃木釘，"知道殷家女子為何要拔牙下葬嗎？她們的牙根裏..."
    暗河突然改道。殷九章被浪頭拍向岩壁，危急時刻抓住卦草根係。那些草莖卻突然反纏手腕，將他拽入個滿是牙床浮雕的溶洞。洞頂垂落的鍾乳石全是倒生的智齒，滴落的液體在地麵蝕刻出《大畜卦》。
    午時·齦墟
    溶洞深處堆積著曆代殷家女子的牙齒。殷九章踩碎某顆臼齒時，齒腔裏傳出母親的啜泣："...槐禮在牙髓裏種了卦種..."他劈開齒山，發現核心位置供奉著青銅牙龕，龕內排列著七顆刻有《噬凶咒》的犬齒。
    當殷九章觸碰牙龕時，洞壁所有牙齒開始震顫。那些牙齒自行拚合成七具無顎骸骨，擺出北鬥七星的形狀。骸骨們的指骨突然立起，用指節敲擊齒麵奏出儺戲鼓點。
    鼓聲震落洞頂鍾乳石齒。殷九章左肩被利齒貫穿，發現傷口流出的血在齒麵繪出《艮卦》。卦象成型的刹那，青銅牙龕突然爆裂，飛出的犬齒將他釘在齒山上——每顆犬齒的牙根都鑽出細長蓍草，直刺心髒。
    未時·牙讖
    殷九章咬碎舌尖噴出血霧。蓍草觸血即燃，將洞內牙齒燒成卦灰。他在灰燼中發現塊殘缺的龜甲，上麵用齒垢寫著："齦墟現世，骨唳窺天"。
    暗河在此處形成漩渦。殷九章隨波逐流，被衝進個布滿牙鏡的洞窟。每麵鏡子都由人牙鑲嵌而成，鏡中映出的他滿口利齒，正用牙啃噬自己的掌紋。
    "這才是真正的噬凶..."鏡中的殷九章吐出帶卦紋的血沫，"你以為破的是咒，實則是凶煞借你之身降世..."
    現實中的殷九章揮拳擊碎牙鏡。飛濺的齒片劃破臉頰，血珠濺在龜甲上顯現出完整讖語："申時齒盡，亥時骨唳；卦種萌發，窺天者歿"。
    申時·卦種
    日昳時分，殷九章的智齒穿透牙齦。新生的牙齒刻滿卦紋，牙髓裏蠕動著蓍草嫩芽。他攀著卦草根須爬回井口，發現村中所有建築都覆滿齒狀苔蘚。
    祠堂方向傳來密集的磨牙聲。殷九章衝進祖祠時，看見族老們的靈位正在互相啃咬。供桌上的青銅卦盤長滿利齒，將三牲祭品嚼成肉沫。最恐怖的是梁上懸著的七十二張儺麵——每張麵具都在用牙齒撕咬自己的腮幫。
    "時辰到了。"某張儺麵突然開口，露出殷槐禮的利齒，"讓二叔嚐嚐卦種的滋味..."
    殷九章揮刀斬斷儺麵係帶，麵具墜地瞬間爆出卦草。那些草莖纏住他的新生智齒，將根係刺入牙髓。劇痛中，殷九章看見自己的牙齒在龜甲血霧裏生長，最終在口腔頂部結成《賁卦》。
    酉時·骨唳
    當最後一顆卦牙刺穿上顎時，殷九章聽到了天地間的"骨唳"。這種超越人耳極限的聲響，實則是萬千卦象同時運轉的震顫。他的眼白開始脫落，露出布滿卦紋的瞳孔。
    村中所有牙齒自動飛向祠堂。殷九章被齒雨劃得遍體鱗傷，卻在血泊中看清真相：那些牙齒在空中組成巨大的《頤卦》，卦象中心正是青銅牙龕的位置。當大卦成型時，祠堂地磚突然塌陷，露出深埋的青銅窺天儀。
    這具刻滿《噬凶咒》的儀器由人骨拚合，窺管是用十七代儺公的腿骨打磨而成。殷九章透過骨管望天，看見雲層裂開道齒狀缺口，缺口裏垂落沾滿卦液的蓍草根須。
    "原來噬凶咒要噬的是這個..."殷九章折斷自己的卦牙插入窺天儀。儀器突然暴起咬住他的手掌，牙關開合間奏出母親臨終的儺戲唱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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