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青崖在油鼎中睜開眼的瞬間，沸騰的屍油已化作刺骨寒泉。他的瞳孔蒙著層琥珀色油膜，透過扭曲的視界看到整座油坊正在坍縮。青煙凝成的薩滿圖騰突然碎裂，冰晶般的碎片紮入皮膚，在血脈中遊走出刺骨的鎮魂咒。
    "哢嚓——"
    地底傳來冰層斷裂的巨響。宋青崖爬出油鼎殘骸，發現自己的右手已化作半透明的油脂狀，指尖滴落的液體在地麵腐蝕出焦黑的孔洞。廢墟外的景象更令人窒息——三百裏凍土裂開蛛網狀的縫隙，粘稠的屍油如黑血般噴湧，在空中凝成無數張尖叫的人臉。
    "油脈開了..."
    蒼老的鄂倫春語從身後傳來。宋青崖轉身看見個戴鹿角冠的老薩滿，他手中的獸骨法杖正淌著冰藍色的血，"你祖父榨的不僅是人油，還有昭和十四年關東軍埋下的惡魂。"
    老薩滿揮杖劃開凍土。翻湧的屍油中浮出半截鏽蝕的日軍頭盔，內襯裏粘著張泛黃的照片：祖父穿著偽滿製服，正將捆捆中國勞工推進煉油爐。照片背麵的日文標注寫著"特殊燃料実験第731部隊"。
    宋青崖的太陽穴突突直跳。異化的右手突然不受控地暴漲，油脂觸須纏住老薩滿的脖頸。就在即將擰斷的刹那，法杖頂端的狼牙迸發青光，在他視網膜上投射出恐怖走馬燈：
    1943年冬，關東軍將油坊改造成活體煉油場。祖父用薩滿咒將怨魂封入屍油，製成燃燒不盡的"鬼燃料"。那些摻入731部隊細菌的屍油，被運往太平洋戰場前夜突然暴走，吞沒了整個開拓團......
    "你血脈裏淌著罪孽油。"老薩滿掰開油脂觸須，"唯有血祭開江，才能冰封油脈。"
    凍土突然劇烈震顫。宋青崖被掀翻在地，看見油脈裂縫中升起九根青銅油管，管身刻滿日文符咒。管口噴出的屍油在空中凝成個穿將校服的鬼影，它腰間佩著的軍刀不斷滴落膿血，落地即化作啃食凍土的白毛刺蝟。
    "帝國...燃料..."鬼影的漢語夾雜關東腔。它的軍刀劈開凍土，更多油管破土而出，每根管口都探出半融化的日軍亡魂。宋青崖的異化肢體突然暴走，左腿也化作油脂觸須，將撲來的刺蝟群絞成肉泥。
    老薩滿敲響人皮鼓。鼓點震碎油管符咒，冰層下傳來悠長的鯨鳴。三百頭冰雕般的巨獸破土而出，它們的骨骼是凍僵的勞工遺骸，眼窩裏跳動著青色魂火。巨獸們撞向青銅油管，碎骨與鏽鐵在油雨中迸濺。
    "血祭要成了！"老薩滿突然咳出冰碴。宋青崖看見他的法杖正在融化，油脈裂縫中伸出無數雙潰爛的鬼手，正將老人拖向深淵。
    宋青崖的異化軀幹突然劇痛。他看見自己的心髒位置浮現出油魈胚胎，那些日軍的怨魂正通過油脈向其輸送能量。在胚胎睜眼的刹那，他縱身躍入最大的油脈裂縫，異化的肢體在墜落中瘋狂生長，裹挾著刺骨寒泉撞向地底核心。
    地心處矗立著千米高的油魈真身。它的軀幹是十萬根輸油管纏成的肉柱，表麵浮動著731部隊的活體實驗影像。宋青崖的油脂身軀突然爆裂，化作漫天火雨澆在油魈體表。在怪物嘶吼聲中，他抓住核心處的日軍軍旗，用旗杆刺穿自己的心髒。
    "以罪人之血...祭江！"
    冰藍色的血從創口噴湧。老薩滿的鎮魂咒在血脈中蘇醒，凍土下的千年寒泉應聲噴發。油魈真身在極寒中凝固成冰山，日軍亡魂被冰封在咆哮的油浪裏。當最後滴血滲入凍土時，宋青崖看見自己的倒影在冰麵上破碎——右半身化作鄂倫春的雪山神，左半身殘留著油魈的觸須。
    開江的轟鳴響徹雲霄。三百裏油脈被寒泉衝入地下暗河，河麵飄著青煙凝成的鎮魂符。百年後，采參人在冰層下發現具琥珀般的屍體，他的右手化作油脂滲入凍土，每到開江時節，冰裂處會湧出治愈百病的清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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