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寒聲的陶化右手攥著骨鈴，鈴音震碎翡翠耳墜的刹那，整條古玩街的燈籠突然爆燃。青綠色火焰中，三百具陶俑從各家店鋪破門而出，它們的眼窩裏嵌著帶血沁的古玉，關節發出窯變的爆裂聲。
    "還債......"
    民國學生裝的少女突然融化。她的皮肉像高溫釉料般滴落，露出裏麵裹著胎衣的屍虺王。這怪物脊背凸起二十三張人臉，正是漢代血玉記載的殉葬工匠！
    季寒聲撞開聽陰齋的門板，發現博古架已全部傾覆。祖父最珍視的元青花鬼穀子罐正在滲血，罐身繪製的方士突然轉頭，拂塵掃過之處，滿地碎瓷拚成通往城郊古窯的路線圖。
    寅時的梆子聲裹著陰風。季寒聲的陶化左眼突然劇痛，視網膜浮現出曾祖的窯廠賬本——宣統三年七月初七，季家向龍虎山道士購得《陰魄飼錄》，以三牲六畜試煉失敗後，改用童男女飼魄。
    "少東家...驗貨......"
    腐屍朝奉的聲音從地底傳來。季寒聲的右腳突然陷入青磚，地下伸出九條釉漿凝成的手臂。當他用骨鈴斬斷這些手臂時，鈴身上的血槽突然吸飽釉漿，凝成柄帶倒刺的鈞窯斷魂鐧。
    城郊亂葬崗的殘月下，廢棄三十年的季氏古窯宛如巨獸。季寒聲的陶化皮膚開始皸裂，裂縫中滲出混著骨粉的釉漿，在地麵凝成串帶血契文的腳印。當最後一步踏在窯口時，兩扇窯門突然自行開啟，熱浪裹著人油焦臭味撲麵而來。
    窯室中央的祭壇上，九口倒懸的鈞窯大甕正在滴落黑血。季寒聲的斷魂鐧觸地瞬間，大甕齊齊炸裂，湧出三百具半陶半屍的怪物。它們的胸腔裂開，露出裏麵跳動的石心——每顆石心都刻著季家子孫的生辰八字！
    "丙戌年......穀雨......"
    曾祖父的腐屍自祭壇升起。他的身體布滿窯變產生的冰裂紋，左手托著的定窯白瓷盤中，盛著季寒聲被替換的心髒。當瓷盤傾斜的刹那，季寒聲的胸腔突然塌陷，呼吸間噴出混著碎瓷的釉漿。
    屍虺王突然破土而出。它背上的工匠人臉齊聲嘶吼，古窯四壁的匣缽突然開啟，飛出萬千帶倒刺的碎瓷片。季寒聲揮鐧格擋，發現每片碎瓷都映著季家百年來的活祭場景——最年輕的祭品竟是繈褓中的自己！
    "叮——"
    斷魂鐧突然吸附在祭壇磁石上。季寒聲的陶化手臂寸寸龜裂，曾祖父的腐屍趁機將瓷盤扣向祭壇凹槽。當石心歸位的刹那，整座古窯開始旋轉，地麵裂開深不見底的釉漿池，池中浮出九具燒至琉璃化的童屍。
    "開窯......"
    三百陶俑突然跪拜。季寒聲的脊椎發出窯變的脆響，他看見自己的倒影在釉漿池中扭曲——身體正在融化成鈞窯梅瓶，瓶身繪製的百鬼夜行圖裏，每個惡鬼都長著季氏族人的臉。
    屍虺王趁機纏上他的脖頸。季寒聲用最後的人手扯斷胎衣，胎衣撕裂處濺出混著雄黃的屍血。當血滴落在《飼魄錄》殘頁上時，那些陰刻文字突然化作火舌，順著釉漿池燒向曾祖父的腐屍。
    古窯突然地動山搖。季寒聲在崩塌中墜入釉漿池，高溫灼燒的劇痛中，他聽見三百工匠怨魂的歎息。當意識即將消散時，池底伸出九雙青瓷手臂，將他拽入刻滿鎮魂咒的殉葬坑——坑底沉著口未完工的冰裂紋血甕，甕身用骨灰寫著"季寒聲永鎮於此"。
    卯時的雞鳴刺穿古窯。季寒聲在血甕中驚醒，發現全身覆蓋著鈞窯蚯蚓紋，而甕外站著個穿道袍的骷髏，它手中的拂塵分明是三十年前暴斃的龍虎山天師脊骨所製！
    "該續香火了......"
    骷髏天師敲響人皮法鼓。季寒聲的陶化心髒突然爆裂，飛濺的碎瓷在半空凝成《陰魄飼錄》全文。當最後一道契文烙在甕身時，古窯廢墟升起九十九盞人顱燈籠，照亮長街上三百家正在自燃的古玩店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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