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寒聲的咽喉被釉漿封死，顱骨內的《陰魄飼錄》正在重塑記憶。他看見自己的眼球在冰裂紋血甕表麵遊走，每道裂紋都映著古玩街商戶的死亡場景——榮寶軒的掌櫃正被青花瓷瓶吞噬、墨雲齋的朝奉正被端硯裏的墨鬼撕碎。
    "咚！"
    骷髏天師敲響第二通人皮鼓。季寒聲的陶化耳膜滲出釉漿，聽見整條古玩街在哀嚎中坍塌。那些燃燒的店鋪廢墟裏，三百件鎮店之寶破土而出：鎏金佛像裂開肚皮鑽出血蜈蚣、黃花梨筆筒爆出帶倒刺的骨針、最駭人的是那尊青銅饕餮尊，鼎耳處垂落的銅環竟是串縮小的頭骨！
    卯時的晨光突然血紅。季寒聲的陶化心髒位置裂開道冰裂紋，裂縫中伸出九條釉漿觸須，將血甕拖向古窯廢墟深處。當甕身撞上祭壇的磁石基座時，三百工匠怨魂的歎息化作實體，在他脊椎刻下《贖魂契》。
    "開墟市......"
    曾祖父的腐屍在祭壇頂端現身。他的冰裂紋身軀正在剝落，露出裏麵流淌的水銀內髒。當最後一塊瓷片墜地，古窯廢墟突然升起九根盤龍柱，每根柱麵都嵌著季家百年來的活祭品遺骸——最頂端的琉璃化童屍，正握著季寒聲的繈褓銀鎖！
    屍虺王突然破甕而出。它背上的二十三張人臉齊聲誦咒，古玩街的地麵裂開幽冥裂隙。季寒聲的釉漿觸須插入裂縫，扯出三百具裹胎衣的陶俑——它們的五官正對應著《飼魄錄》裏的賣主名錄。
    "少東家...收攤了......"
    腐屍朝奉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季寒聲的陶化頭顱強行扭轉180度，看見朝奉的算盤珠正在重組——九顆頭骨拚成具完整的骷髏，眼窩裏嵌著那對漢代血玉。當血玉折射晨光時，所有陶俑突然暴走，它們的關節噴出混著碎瓷的雄黃酒。
    季寒聲的釉漿觸須突然失控。它們刺穿陶俑的胎衣，吸食其中封存的怨魄。每吸食一具，他體表的冰裂紋就加深一分，當第三百條裂紋貫穿天靈時，顱內的《陰魄飼錄》突然具象化——整本陰契在空中燃燒，火舌舔舐處浮現曾祖與龍虎山天師簽押的血契。
    "甲子年七月望，季氏獻血脈七代，飼陰魄九百......"
    血契突然崩解。季寒聲的陶化身軀炸成碎片，混著雄黃的釉漿如暴雨傾盆。被淋到的屍虺王發出慘叫，背上的工匠人臉開始融化，露出裏麵蜷縮的二十三具嬰屍——正是漢代血玉殉葬者的轉世靈童！
    骷髏天師的拂塵突然自燃。季寒聲的殘存意識在碎瓷中蘇醒，他發現自己化作萬千帶冰裂紋的瓷片，每片都映著古玩街商戶的魂火。當最後一點魂火被瓷片吸收，整條長街突然陷入死寂，燃燒的廢墟上升起三百盞人皮燈籠，燈罩表麵浮現《贖魂契》的朱砂符文。
    辰時的晨鍾突然敲響。季寒聲的瓷片身軀重組，冰裂紋中滲出混著血淚的釉漿。他看見自己的倒影已變成尊鈞窯人俑，右手握著的斷魂鐧纏滿胎衣，左手提著的九竅玲瓏燈裏，三百商戶的魂魄正在哀嚎。
    "該收市了......"
    曾祖父的腐屍徹底消散。季寒聲的人俑身軀走向古窯廢墟，每步都在地麵烙下帶鎮魂咒的瓷印。當他踏入祭壇中央的磁石陣時，九根盤龍柱突然倒塌，柱內的活祭品遺骸化作飛灰，融入他體表的冰裂紋。
    正午的日光照在鈞窯人俑上。季寒聲的最後一點人性隨釉漿凝固，他看見古玩街的廢墟裏，三百商戶的親屬正夢遊般搬運瓷片。那些瓷片接觸皮膚的瞬間，會將《贖魂契》烙進血脈——新的飼魄輪回已然開啟。
    當最後一枚瓷片嵌入某孩童的眉心，季寒聲的鈞窯身軀徹底石化。他的意識沉入幽冥裂隙，看見古窯深處還有九千口未開啟的殉葬甕。甕身的冰裂紋滲出屍蠟，凝成行新的血契：
    "飼魄九百...再續千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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