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山鎮農貿市場的地磚縫裏滲出血漿，陳歌蹲在禽類區的水槽前，看著渾濁的水麵浮現細密氣泡。四十隻褪毛的白條雞堆在案板上，每隻雞的喙囊裏都塞著團灰毛，濕漉漉的絨毛正拚湊出人臉輪廓。
    "這兩個月死第四批了。"攤主老王用鐵鉤挑起死雞，剖開的腹腔裏滿是未消化的電纜膠皮，"方圓二十裏的耗子全瘋了一樣啃電線，啃完就鑽進我的雞籠..."他突然噤聲，貨架後麵傳來指甲刮擦金屬板的動靜。
    陳歌掀開防塵布，牆角的捕鼠籠裏關著兩隻雙目赤紅的老鼠。它們的門牙暴長出三厘米，正瘋狂啃咬著鐵柵。當手機閃光燈亮起的刹那，鼠群的眼睛在牆洞深處反射出密密麻麻的紅點，如同深淵裏倒懸的星河。
    貨架突然傾倒，陳歌護頭翻滾時抓住根鐵釺。渾濁的水泥地上湧動的鼠潮突然靜止，前排三十七隻老鼠齊刷刷抬起前爪，長尾組成的陰影在地麵畫出扭曲的符咒。它們的喉嚨震顫，發出老式電報機的滴答聲，音節組合成陳家老宅的經緯度坐標。
    陳歌衝出市場時，發現柏油路麵浮現著成片的灰色印記。精密的鼠爪印組成二進製代碼，拐過三條街後轉為甲骨文"塚"字。當他循著印記來到廢棄化肥廠，鏽蝕的鐵門突然自動開啟，門軸摩擦聲裏混著活人磨牙般的聲響。
    穿過雜草叢生的廠區，陳歌在化驗室窗戶上發現個帶血的掌印。五根手指的螺紋全部呈同心圓狀，掌心紋路刻著"灰家永生"。他在生化池邊緣蹲下，打撈起浮動的試管碎片，標簽殘留的編號與老宅發現的灰仙瓷罐完全一致。
    地下儲藏室的鐵門被鼠齒咬出拳頭大的破洞，陳歌側身擠入時，後頸汗毛觸碰到了細密的蛛網——不，那是某種生物黏合成的絲狀物。手電光束掃過牆麵，數以萬計的鼠尾毛編織成的巨幅星空圖正在緩緩旋轉，每顆"星辰"都對應著某個白山鎮居民的出生星盤。
    "以為用市鎮掩蓋萬人坑就沒人知道嗎？"沙啞的電子音從通風管傳來。陳歌的攝像頭自動開啟，屏幕顯示熱成像畫麵：六個戴防毒麵具的人形生物正用機械臂切割混凝土牆壁，裂縫處滲出縷縷黑氣。
    當陳歌踹開實驗室氣密門時，七盞紫光燈同時亮起。三十七座玻璃艙內浸泡著變異鼠屍，它們的脊椎末端連接著人類大腦皮層，艙體標簽寫著"神經接駁實驗體v7.3"。中央操作台的電腦屏幕閃爍，一串數據流匯聚成尖嘴鼠臉的圖騰。
    最內側的金屬罐突然爆裂，湧出的不鏽鋼鐵砂在地麵組成卦象。六名實驗員同時摘下麵具，他們的下頜骨像齧齒類動物般顫動，耳孔伸出細長的金屬探針："歡迎參觀灰家飼育場，守宅人閣下。"
    陳歌揮鐵釺擊碎最近的培養艙，粘稠的防腐劑裏浮出半人半鼠的屍體。屍體的手指突然抓住鐵釺，暴長的指甲在金屬表麵刮出火花。其他實驗艙陸續爆裂，浸泡的怪物搖搖晃晃起身，灰白色毛皮下可見縫合的軍用複合裝甲。
    實驗室暗門滑開，牆體內嵌的顯示屏亮起雪花點，逐漸清晰成張遍布老年斑的臉。老人的眼球被電子攝像頭取代，聲帶振動器發出合成音："1915年陳家人填平這裏的萬人坑，可曾想過我們會用納米機器人重組屍陀林？"
    陳歌的瞳孔猛然收縮。監控畫麵切換至地下五十米的巨型溶洞：數百萬隻老鼠用身體搭建出三十三米高的屍陀林塔，每層都鑲嵌著人骨舍利。無數條光纖般的鼠尾纏繞成數據電纜，將陰氣轉化為電流輸入中央反應堆。
    "現代科技與灰仙秘術的完美結合。"電子合成音帶著電流雜音，"用幹細胞培育的噬屍鼠，配合5g基站搭載的招魂係統..."顯示器突然切換頻率，陳歌在幹擾波紋中看見了爺爺的臉——老人被捆在屍陀林頂端，眉心血洞裏插著根光纖導管。
    實驗室突然斷電，陳歌的夜視鏡自動啟動。黑暗中的變異鼠群瞳孔發出紅外線，身上的軍用裝甲折射著冷光。當他退到氣密門邊，通風管道降下虹膜識別器，液晶屏顯示要求輸入守宅人的視網膜信息。
    金屬罐裏的鐵砂突然懸浮，組成三行血字："停屍房冷庫稽查員張建軍，12月17日未時暴斃"。陳歌想起三天前殯儀館報案的詭異事件——張建軍失蹤後，冷藏櫃裏憑空出現七具血棺，棺蓋上用鼠爪印拚出祖宅的俯瞰圖。
    變異鼠發動攻擊時，陳歌扯斷消防栓噴灑液氮。極寒霧氣中鼠群的裝甲脆化爆裂，他趁機砸碎中控台電源。備用發電機啟動的紅光裏，地麵突然裂開個圓形豎井，腥風中卷上來的腐肉殘肢鋪成血肉滑梯。
    陳歌順著滑梯墜入地下屍陀林，腐敗的屍山底部沸騰著墨綠黏液。百萬隻老鼠組成的浪潮忽然靜止，齊齊仰頭發出嬰兒般的啼哭。屍陀林頂端的爺爺抬起右手，血管裏流淌的竟是發光的數據流。
    "納米灰仙..."陳歌的腕表瘋狂報警，輻射值超出安全範圍七千倍。屍陀林塔閃現無數符文，每個字符都由激光蝕刻在鼠群皮毛上。當他抬頭細看，發現那些符咒正是陳家絕密的"五雷鎮煞符"，此刻卻被篡改成了聚陰陣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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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八台工業無人機俯衝而來，投下的137具保鮮膜屍體。裹屍布上跳動著如尼文字，墜地時突然舒展成站立的陰兵。它們的關節被鋼絲串聯，眼窩裏裝著攝像頭，喉嚨處的聲帶震動器發出高頻誦經咒音。
    陳歌的右臂突然劇痛，衣袖下浮現出爬蟲類鱗片。芯片植入的刺痛感從頸後傳來，眼前浮現出全息投影的灰仙真身——身長十米的電子鼠盤踞在量子服務器上，由光影構成的鼠須正伸入每個監控攝像頭。
    "用你們的汙染費重建屍陀林，這算是生態循環。"電子鼠的胡須穿透空間，纏住陳歌的手腕。大理寺卿模樣的ai投影浮現在屍山頂部，手裏的驚堂木實質是超導計算機，"白骨塔已經鏈接陰陽服務器，亥時三刻就能完成百萬陰魂的上傳。"
    陳歌引爆攜帶的電磁脈衝彈，屍陀林頂端的量子服務器爆出電弧。爺爺的軀體突然抽搐，七竅噴射出噬屍鼠幼崽。灰仙電子體出現數據紊亂，趁此機會，陳歌攀上屍陀林第三層，發現百萬鼠群用身體組成了太極八卦的反應堆。
    在構成陽魚的黑鼠群中，他看到了童年失蹤的二叔公——老人半身浸泡在生物溶液裏，脊柱與七條光纜接駁，正用最後意識操縱雷火符焚毀鼠群。陳歌砸碎溶液艙的瞬間，蒼老的手指點在他眉心，dao教雷法如同電流擊穿神經。
    祖宅廢墟突然傳來轟鳴，青花五供的碎瓷懸浮成星鬥大陣。陳歌口誦《北鬥經》，屍陀林根基處爆出七道雷火。當灰仙的電子體在數據風暴中崩解時，地底實驗室上空閃現出極光，陰陽兩界的防火牆被燒出千米寬的裂縫。
    暴雨傾盆而下，陳歌背著二叔公走出塌方的萬人坑。老人瞳孔映射著晚霞，突然回光返照般攥住他的手："真正的灰家血祭不在鼠群...鎮衛生院的冷庫裏...有萬嬰棺..."氣絕時皮膚下竄出成串的微型機器人，落地方為磷火。
    淩晨三點，陳歌站在太平間負四十度冷藏庫前。操作屏顯示新到的七百具冷凍櫃掃碼信息全是"灰家祭祀品"，當他劃到末尾，突然跳轉至疫苗接種統計頁麵——七十萬份生物製劑的內碼，竟然與屍陀林的符咒一模一樣的二進位編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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