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血沼噬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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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湖的強光消散時,陳渡發現自己躺在片血色沼澤中。粘稠的泥漿泛著金屬光澤,每當他試圖起身,淤泥裏就會伸出白骨手指拽住腳踝。遠處的枯樹林裏飄著磷火,火光映出七具倒吊的青銅棺,棺身纏繞的鎖鏈正在往沼澤裏滴落黑色油脂。
陳渡拔出腰間獵刀割斷白骨,腥臭的泥漿突然沸騰。淤泥表麵浮起密集的氣泡,每個破裂的氣泡裏都傳出嬰兒啼哭。當他用刀尖挑起團淤泥,裏麵裹著半張族譜殘頁——記載著曾祖父因"飼鱷"被逐出宗祠的秘辛。
沼澤深處傳來鐵器碰撞聲,陳渡循聲跋涉,發現泥潭裏插著柄鏽蝕的青銅戟。當他握住戟杆的瞬間,整片沼澤突然下陷,露出底下由人骨搭建的棧橋。橋麵鋪著風幹的鱷魚皮,每張皮上都用朱砂畫著陳氏先祖受刑圖。
棧橋盡頭是座半埋在地下的石廟,廟門兩側立著人麵鱷身的石像。陳渡的手掌剛觸到門環,石像的眼珠突然轉動,鱷吻中噴出帶著腐肉味的毒霧。他扯下衣襟蒙住口鼻,發現毒霧在石壁上腐蝕出滿文警告:"活祭不入,死魂不出。"
正殿中央的青銅鼎積滿黑水,鼎內漂浮著三十七顆刻滿符咒的頭骨。當陳渡靠近觀察,鼎水突然翻湧,浮現出曾祖父被鱷群分食的場景。那些鱷魚的背甲上凸起人臉,啃噬血肉時竟發出愉悅的哼唱。
偏殿傳來重物拖行聲,陳渡握緊青銅戟踹開木門。月光從殘破的窗欞斜照進來,七名村民正在用鐵鉤分割鱷屍。他們的瞳孔縮成豎線,脖頸處長出鱷魚鱗片,聽到響動後齊刷刷轉頭——每個人的舌頭都分叉成鱷信狀。
"祭品...自己來了..."為首的村民咧嘴笑到耳根,嘴角撕裂處淌下綠色黏液。陳渡揮戟劈開撲來的鱷爪,刀刃砍中鱗片時迸出火星。某個村民突然甩出長尾,尾端的骨錘砸中他的左肩,鎖骨斷裂聲清晰可聞。
混戰中青銅鼎被撞翻,黑水漫過地麵形成詭異陣圖。村民們突然跪地抽搐,他們的脊骨刺破皮膚生長,逐漸異化成鱷魚脊椎。陳渡趁機撞破後窗,跌進片長滿毒蕈的亂葬崗。
墓碑上的銘文在月光下蠕動,陳渡辨認出這是用鱷魚血寫的鎮魂咒。當他倚靠某塊殘碑喘息,碑底突然伸出森白手骨,將他的手腕按在碑麵。掌心傷口滲出的血液被石碑吸收,墳塋深處傳來鎖鏈崩斷的巨響。
整片墓地開始塌陷,陳渡墜入地下暗河。水流裹挾著他撞向岩壁,後腰的舊傷再度崩裂。在即將失去意識前,他抓住河床裏的青銅鎖鏈,鏈環上刻著的"陳"字族徽已被鱷齒咬變形。
暗河盡頭是座天然石窟,洞頂垂落著鱷魚皮製成的經幡。陳渡循著血腥味找到祭壇,壇上擺著具青銅與鱷骨拚接的邪神像。神像左手托著顆仍在跳動的心髒,心室表麵布滿陳氏先祖的微型浮雕。
祭壇後方傳來皮革摩擦聲,陳渡屏息靠近,看見三名薩滿正在剝製人皮。他們手中的骨刀精準劃過受害者脊椎,完整剝下的皮囊鋪在石板上,用鱷魚膽汁繪製星圖。當某個薩滿轉身取顏料時,陳渡認出那正是二十年前失蹤的族叔。
"血親的皮才能喚醒真神。"族叔的聲音帶著鱷魚般的嘶鳴,他掀開祭壇下的暗格,露出三十七卷陳氏族人的皮卷。最上方那卷的胎記位置,與陳渡後頸的疤痕完全吻合。
陳渡的獵刀脫手飛出,貫穿族叔的右肩。另外兩名薩滿突然暴起,他們的下頜骨脫臼至胸口,喉嚨裏彈出帶倒刺的長舌。青銅戟劈中某條長舌的瞬間,祭壇上的邪神像突然睜眼,石質瞳孔轉為血紅。
整座石窟開始震動,洞頂的鱷魚皮經幡滲出黑色經血。陳渡奪過族人皮卷翻滾躲避,血雨淋在皮卷上顯露出隱藏的薩滿文——記載著如何用血親魂魄喂養"鱷神"的邪術。當他的血滴在某個符文上,對應的族叔突然七竅爆血,骨架從皮囊中自行剝離。
幸存的薩滿發出尖嘯,他們的皮膚迅速鱷魚化,尾椎骨刺破褲管生長。陳渡且戰且退到暗河邊,發現河水不知何時已變成血紅色。無數鱷魚胚胎在血水中遊動,它們的背甲上浮現出陳氏嬰孩的哭臉。
青銅戟突然變得熾熱,戟身符咒逐一亮起。陳渡福至心靈,將戟尖刺入自己傷口蘸血,揮出的弧光斬斷兩名鱷化薩滿的脖頸。他們的頭顱滾入血河,立刻被胚胎鱷群分食,水麵泛起帶著記憶畫麵的漣漪——原來所謂的鱷神,竟是陳氏先祖與鱷妖雜交的產物。
暗河對岸亮起綠光,陳渡泅渡時被胚胎鱷撕咬得體無完膚。上岸後看見棵雷擊木上釘著七具青銅棺,棺蓋縫隙裏垂落的頭發正在編織成人形。當他用染血的青銅戟撬開首棺,裏麵赫然是曾祖父的屍身——下半身已完全鱷魚化,手中緊握的玉玨刻著"飼鱷者"。
所有青銅棺同時開啟,曆代飼鱷者的屍體爬向陳渡。它們的鱷魚爪在地麵留下帶毒的黏液,喉嚨裏發出含混的警告。陳渡舉起玉玨的刹那,屍體們突然跪地叩拜,鱷魚化的部位開始脫落,露出裏麵尚未腐爛的人體組織。
石窟穹頂突然坍塌,月光傾瀉而下。陳渡在鱷屍的簇擁下走出廢墟,發現整片血色沼澤已經凍結。冰麵上倒映著北鬥七星,每顆星辰的位置都對應著一具青銅棺。當他將玉玨按在冰麵,凍土深處傳來鱷群哀嚎,三十七道血柱衝天而起,在空中凝結成巨大的鱷神虛影。
虛影張開巨口咬下的瞬間,陳渡用青銅戟刺穿玉玨。法器爆發的青光中,他看見母親站在虛影心髒位置,雙手結印維持著某種平衡。當青光吞沒整個視野,耳畔最後響起的是母親的呢喃:"飼鱷者終成鱷..."
再次醒來時,陳渡躺在黑水窠的骨牆下。晨霧中的村落寂靜無聲,所有房屋的門窗都被血符封死。他攤開緊握的右手,掌心靜靜躺著半枚染血的玉玨——屬於母親的那半塊,邊緣還沾著冰晶化的鱷魚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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