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喪鍾徹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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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色月光浸透祠堂的瓦當,陳渡倚著斷牆喘息,掌心的玉玨在夜色中泛著屍蠟般的幽光。院牆外傳來窸窣的摩擦聲,像是無數條尾巴掃過青磚。當他從牆頭窺視,看見三十七隻灰毛狐狸正用前爪刨著凍土,每刨三下便抬頭望向北鬥七星的方向。
狐狸群突然停止動作,齊刷刷轉頭盯住陳渡藏身的位置。它們的瞳孔在月光下收縮成細線,咧開的嘴角淌下腥臭的黏液。為首的獨眼老狐人立而起,前爪捏著半塊帶血的銀鎖——正是母親生前佩戴的長命鎖。
"討債的來了..."陳渡的太陽穴突突直跳,祠堂供桌上的銅磬無風自鳴。狐狸群如潮水般退去,在雪地留下蜿蜒的足跡。那些爪印滲出的黑血在月光中蒸發,形成薄霧狀的狐臉飄向村西的亂葬崗。
陳渡踩著尚未凍結的血跡追蹤,靴底碾碎的冰晶裏封著細小的狐狸牙齒。穿過枯柳林時,樹梢垂落的冰錐突然炸裂,鋒利的冰片劃破他的耳垂。血珠墜地的瞬間,整片柳林響起此起彼伏的嗚咽聲,仿佛有千百個婦人在啜泣。
亂葬崗的殘碑間亮著綠瑩瑩的鬼火,陳渡撥開枯草時摸到塊溫熱的石碑。碑麵用反寫的滿文刻著"狐塚",當他翻轉石碑,背麵竟嵌著具風幹的狐狸木乃伊。畜牲的腹腔被掏空,塞滿人類的手指骨,牙齒間叼著張泛黃的賣身契——祖父當年用三鬥米換來的狐女婚書。
地底傳來悶雷般的震動,陳渡踉蹌著扶住某座傾斜的墓碑。碑底裂縫滲出暗紅液體,他的血滴入裂縫時,整片墳塋突然塌陷。墜落中撞碎的棺木裏飛出成群的屍蛾,翅膀上的磷粉組成狐仙嫁女的送親圖。
地窟穹頂垂落著人筋編織的繩梯,陳渡攀爬時摸到繩結處凍結的腦漿。繩梯盡頭是間貼滿符咒的石室,中央的青銅狐像爪按七顆人頭,每顆頭顱的眉心都釘著刻有陳氏生辰的桃木釘。供桌上擺著盞人油燈,燈芯竟是截纏繞著發絲的嬰兒脊骨。
石室暗門後傳來鐵鏈拖曳聲,陳渡握緊半塊玉玨靠近。幽藍的磷火照亮了囚籠裏的生物——那是具半人半狐的怪物,人類的軀幹上頂著狐狸頭顱,左眼是渾濁的人目,右眼是琥珀色的獸瞳。怪物脖頸的鐵鏈上掛滿銀鎖,鎖麵刻著陳氏曆代女性的名字。
"三娘..."怪物突然發出沙啞的人聲,抬起的前爪上戴著母親的銀鐲。陳渡的瞳孔劇烈收縮,那畜牲的指甲縫裏還嵌著他兒時抓周用的算盤珠子。當怪物撕開胸前的皮毛,露出心髒位置的血洞時,陳渡的玉玨突然發燙——缺失的半邊輪廓與那血洞完全吻合。
地窟四壁滲出黑色經血,青銅狐像的眼珠開始轉動。陳渡的太陽穴如遭重擊,破碎的記憶湧入腦海:母親分娩當夜,接生婆用狐牙劃開胞衣,將雙胞胎中的女嬰獻祭給狐塚。那女嬰的殘魂被縫入母狐體內,成了維係陳氏與狐仙契約的活傀。
怪物突然暴起掙斷鐵鏈,狐爪撕開石壁露出暗室。成堆的陶甕裏泡著畸形胎兒,每個胎兒的後頸都烙著陳氏族徽。最內側的陶甕突然炸裂,爬出的生物讓陳渡胃部痙攣——那是長著祖父麵容的八尾妖狐,尾巴末端拴著村民的頭蓋骨。
"血債血償!"妖狐的咆哮震落洞頂碎石。陳渡翻滾著躲過掃來的利爪,後腰撞上某具鐵棺。棺蓋滑開的瞬間,三十七具無頭屍坐起身,他們的胸腔裏蜷縮著赤紅狐崽,臍帶連接著屍體的脊椎神經。
陳渡扯下鐵棺內的經幡裹住手臂,沾血的布料遇風燃起青火。火焰中浮現母親臨終的場景:她將半塊玉玨塞進繈褓,用剪子劃破手腕,將血塗滿接生婆帶來的青銅狐符。當火焰蔓延到妖狐的尾尖,畜牲突然發出慘叫,化作團蠕動的蛆蟲鑽入地縫。
整座地窟開始崩塌,陳渡背著怪物衝向繩梯。怪物的狐爪突然刺入他的肩胛,人目流下血淚:"殺了我..."陳渡反手將玉玨按進怪物胸口的血洞,青銅狐像在轟鳴中炸成碎片。墜落的亂石間,他看見母親的身影在磷火中微笑,懷中抱著個正常的女嬰。
晨霧漫進地窟裂縫時,陳渡爬出廢墟。亂葬崗的每座墳頭都立著隻石狐,它們的眼睛轉向初升的太陽。陳渡攤開血肉模糊的掌心,那半塊玉玨已與血肉融為一體,在陽光下泛著詭異的金屬光澤。遠處的黑水窠傳來喪鍾聲,驚起漫天寒鴉,羽翼遮蔽了血色朝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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