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水窠的夜空裂開道血口，陳渡跪在亂葬崗的碑林間劇烈喘息。掌心完整的玉玨正在融化，青銅色的液體滲入血管，在皮下形成蠕動的符咒。當他試圖站起時，地麵突然塌陷，裹挾著碎骨與腐殖質的泥流將他衝進地底裂縫。
    地下溶洞的岩壁上嵌滿人形琥珀，每具屍體都保持著獻祭時的驚恐表情。陳渡的礦燈掃過某具懸棺時，棺蓋突然炸裂，湧出的黑霧中浮現五具神像——灰仙銜尾、黃仙拜月、狐仙焚香、白仙負甲、柳仙蛻皮，共同托舉著黑山娘娘的殘缺玉麵。
    "五仙本是鎮物..."懸棺底部的銅磬自鳴，聲波震落岩粉，在積水表麵組成薩滿文。陳渡的瞳孔突然失焦，前世記憶如毒蛇鑽入腦髓：明萬曆年間，陳氏初代薩滿將五仙精魄封入活人體內，鑄成行走的鎮龍樁。那些被選中的"容器"，正是每代守陰人的生母。
    溶洞深處傳來石磨碾骨的悶響，陳渡循聲爬過狹窄的岩縫。眼前的景象讓他的胃部痙攣——整座地下湖泊已被鮮血染紅，湖心矗立著由活人澆築的五仙塔。塔身的灰仙層嵌著三百顆鼠頭人屍，黃仙層的屍體長滿倒刺舌頭，狐仙層的血肉正在燃燒，白仙層的刺蝟甲穿透人體，柳仙層的蛇蛻裹著半融化的屍骸。
    湖岸堆著成山的青銅器皿，陳渡辨認出這是陳家祖墳被盜的陪葬品。當他觸碰某尊灰仙銅像，雕像眼眶突然滾落血淚，地麵應聲裂開，露出底下沸騰的血池。池中浮沉著七具青銅棺，棺蓋的鎮魂釘正在被內部的東西頂起。
    "歸位吧..."黑山娘娘的聲音從五仙塔頂傳來。陳渡的太陽穴突突直跳，後背的符咒突然凸起如活蛇遊走。血池爆開的浪濤中，五具青銅棺同時開啟，爬出陳氏曆代守陰人的屍骸——他們的胸腔被改造成五仙祭壇，灰仙的鼠群在肋骨間築巢，黃仙的毒腺取代心髒，狐火在顱腔內燃燒，刺蝟甲刺穿皮膚，蛇信從喉管垂落。
    陳渡的玉玨突然發燙，在掌心烙出五仙圖騰。屍群齊刷刷轉頭，腐爛的聲帶擠出含混的咒語。當首具屍骸的狐爪抓來時，陳渡的血液突然沸騰，噴出的血霧在空中凝成薩滿鞭。鞭梢掃過之處，屍骸胸腔的五仙器官接連爆裂，濺出的膿血在岩壁腐蝕出鎮魂譜。
    五仙塔頂傳來玉石碎裂聲，陳渡踏著浮屍躍向塔身。每層塔樓都在蠕動，活人建材發出淒厲哀嚎。當他攀至狐仙層，燃燒的血肉突然纏住雙腿，焦糊味中浮現母親的麵容："你的命格本就是最後的容器..."
    塔頂的黑山娘娘玉麵突然睜眼，瞳孔是旋轉的五仙圖騰。陳渡的薩滿鞭劈中玉麵，裂紋中湧出腥臭的腦漿。整座五仙塔開始崩塌，他在墜落中抓住某條垂落的鐵索，看見湖底升起青銅鑄造的巨型渾天儀——儀盤上的星鬥皆用嬰孩頭骨鑲嵌，指針是三十七把浸毒的接生剪。
    "五仙化煞，陰陽倒轉！"黑山娘娘的殘麵在渾天儀中央重組。陳渡的玉玨自動飛入儀盤缺口，渾天儀開始瘋狂旋轉。地底響起洪荒巨獸般的咆哮，岩壁滲出黑色經血，所有琥珀屍體同時睜眼，瞳孔裏映出陳渡嬰兒時期的場景：產婆用五仙毒血在他脊背刺青。
    當渾天儀指針指向"歸煞"方位，陳渡的皮膚開始片片剝落，露出底下蠕動的五仙器官。灰仙的鼠群在血管中奔竄，黃仙毒腺在左胸跳動，狐火從七竅噴出，刺蝟甲刺穿肌肉，蛇信在喉頭顫動。他舉起接生剪刺入心口，黑血噴濺在渾天儀上，星盤頭骨集體爆出啼哭。
    地底空間在哭聲中崩塌，陳渡墜入最後的密室。青銅棺床上躺著具與他一模一樣的屍體，屍身胸口插著薩滿鼓槌。當他的血滴在鼓槌上，整座黑水窠的地麵開始隆起——千年鎮封的龍脈正在蘇醒，五仙煞氣化作黑鱗破土而出。
    陳渡在漫天血雨中舉起鼓槌，擊碎了自己的鏡像。黑山娘娘的尖嘯震塌山巒，而地脈深處的龍吟正撕裂五仙煞氣。當第一縷晨光刺破血霧時，他的身影消失在崩塌的群山間，隻剩半塊染血的玉玨插在龍脈裂口，猶如一炷未燃盡的鎮魂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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