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鬆林的腐殖質在靴底發出黏膩聲響，陳岩的夜視瞳孔收縮成狹長的縫。懷中的玉化男嬰已重若千鈞，每走一步都在林間留下熒光腳印。手機導航早在五公裏前失靈，此刻的定位全憑耳中次聲波的指引——那些深埋地下的遺骨正發出共鳴。
    林霧中忽然現出三十七盞綠燈籠，陳岩的變異右臂不受控地揮出。利爪撕碎霧氣，露出的竟是成排的青銅燈柱，每根柱麵都浮雕著陳氏先祖飼蛇的場景。燈芯並非火焰，而是蜷縮的發光蛇胎，其中一具的麵容與他懷中的男嬰別無二致。
    "守骨人歸位..."沙啞的呼喝在林中回蕩，七個駝背老者從樹後轉出。他們的脊椎彎折如蛇，手中棗木杖頂端嵌著人顱骨。為首的老者掀開鬥篷，潰爛的胸口掛著枚玉玨——與陳岩母親遺物正好能拚成完整圓形。
    陳岩的變異手臂突然暴長，鱗片縫隙滲出熒綠毒霧。老者們卻齊刷刷跪地，棗木杖插入腐土。地麵應聲裂開蛛網紋，陳岩腳下的熒光突然匯聚成北鬥七星陣。懷中的男嬰發出啼哭，聲波震得紅鬆針葉簌簌掉落，露出樹皮上密密麻麻的刻痕——全是陳氏族人的生辰與忌日。
    地陷的刹那，陳岩墜入條傾斜的墓道。熒光苔蘚照亮兩側壁龕，每個龕中皆立著具蛇骨人俑。當他經過第七具人俑時，俑身的鬆脂塗層突然剝落，露出裏麵半腐爛的屍身——正是失蹤多年的母親，她的胸腔內盤踞著條白骨蛇。
    "小岩..."屍身的聲帶振動，白骨蛇從喉管鑽出，"該續香火了。"陳岩的變異手臂貫穿人俑，觸感卻像捅進粘稠的鬆脂。母親的眼球突然爆開，濺出的液體在空中凝成地圖：整片紅鬆林的地下，盤踞著條由人骨拚成的巨蛇遺骸。
    墓道盡頭是座圓形祭壇，七根人骨柱環繞著口鬆木巨棺。陳岩的變異手臂自行按上棺蓋，年輪狀的紋路突然滲出血珠。當棺蓋轟然開啟，裏麵湧出的不是屍臭，而是刺鼻的鬆節油味——整具棺材內壁塗滿會發光的真菌，勾勒出完整的柳仙化龍圖。
    玉化男嬰突然掙脫懷抱，跌入棺中。鬆木棺底竟是個垂直井道，陳岩躍入時被熒光菌絲糊滿臉。井壁的抓痕間嵌著碎布條，某塊染血的的確良布料上，印著母親失蹤前常穿的那件襯衫花紋。
    墜入地下湖的瞬間，陳岩的鰓狀器官自動張開。幽藍的水體中，成千上萬具屍骨組成蛇形陣列，每具骸骨的手掌都緊握著截發光的蛇椎骨。當他遊近觀察，某具骸骨突然轉頭——那分明是少年時的自己，骨骼表麵覆滿蛇鱗狀增生。
    湖心島上的青銅樹突然亮起，三十七盞人皮燈籠同時自燃。陳岩爬上岸時，變異手臂的鱗片開始脫落，露出下麵增生的骨刺。青銅樹的枝椏上掛滿陶罐，每個罐底都鑽出條熒光水蛭，在空中擺出滿文咒語。
    "你遲到了二十年。"穿日軍將校服的骸骨從樹後轉出，它的指骨捏著把將官刀。陳岩的太陽穴突突直跳，認出這具骸骨佩戴的勳章——正是實驗錄像裏主持活祭的日軍大佐。當將官刀劈來時，刀身上的菊紋突然滲出黑血，腐蝕了陳岩新生的骨甲。
    混戰中，陳岩的骨爪貫穿日軍骸骨胸腔，扯出團蠕動的熒光菌球。菌絲在掌心蔓延時，地下湖突然沸騰。所有的骸骨陣列開始重組，拚成條百米長的蛇形骨架。懷中的玉化男嬰突然漂浮而起，嵌進蛇骨缺失的第七節椎骨。
    手機在防水袋中突然震動，收到段1945年的加密電報："八岐遺骸轉移完畢，坐標..."後麵的數字正是此刻的gps定位。陳岩的視網膜上自動浮現出三維地圖，顯示自己正站在巨蛇頭骨的眼窩位置。
    青銅樹頂傳來齒輪轉動聲，七層同心圓鐵盤開始旋轉。陳岩攀上鐵盤時，發現每層都刻著不同的獻祭場景：祖父被注入蛇毒、父親接受脊椎改造、自己周歲時的基因采樣...最頂層的鐵盤中央，泡在福爾馬林液中的大腦突然放電，在空氣裏投影出母親被綁上手術台的畫麵。
    "容器合格。"大腦的腦溝回組成日語字符。陳岩的骨爪插進玻璃缸，卻在觸碰瞬間讀取到可怕記憶：母親並非失蹤，而是自願成為"龍種"培養基，她的子宮孕育過三十七個失敗品，直到懷上自己...
    地下湖突然抽幹，露出湖底成片的青銅匣。每個匣內都封存著嬰兒骸骨，他們的尾椎骨全部異化成蛇形。陳岩的耳中次聲波達到痛閾，玉化男嬰突然解體，化作熒光粉塵滲入他的七竅。
    紅鬆林的地麵開始塌陷，陳岩被噴湧的地下河衝回地麵。晨霧中的林區警笛大作，搜救隊的直升機在上空盤旋。當警員們發現他時，陳岩正跪在某棵千年紅鬆前——樹身突然皸裂，露出裏麵嵌著的三十七具陳氏先祖遺骸，每具屍骨的手掌都指向他的心髒。
    法醫的檢測報告顯示：陳岩的基因序列發生27的蛇類變異，骨骼密度是常人三倍。而紅鬆林土壤樣本中，檢測出高濃度的放射性元素，與福島核廢料成分完全吻合。在陳岩的堅持下，搜救隊撤離後的當晚，那棵千年紅鬆突然自燃，火焰中傳出嬰兒的啼哭與群蛇的嘶鳴。
    三天後的衛星圖像顯示，燃燒後的紅鬆林遺址地麵，浮現出巨大的銜尾蛇圖騰。而陳岩的病曆檔案上，主治醫師用紅筆標注：患者聲稱聽見地下傳來鐵軌震動聲，疑似精神分裂症狀。隻有值夜班的護士注意到，那晚監護儀的數據線，在無人觸碰時自行扭成了蛇形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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