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蜷縮在守墓人的獸皮袋裏，透過梳齒看著外界顛倒的天地。血月碎片懸浮在五瘴堂廢墟上空，每塊棱鏡都映著哥哥消散前的笑容。當守墓人粗糙的手指劃過梳背時，她突然聽見灰三姑的磨牙聲——那聲音竟來自自己魂體深處。
    "寅時三刻，犀角梳該歸位了。"守墓人將獸皮袋掛在血髓脈結晶上，轉身走向裂開的五仙碑。陳芊芊感覺梳身震動，梳齒間滲出暗紅血絲，正把她的魂體縫進結晶表麵的裂紋。
    血髓脈突然搏動，陳芊芊的視角被拉入晶體內部。灰三姑的冰封麵容近在咫尺，右眼突然轉動盯住她："陳家丫頭，你的身子借姑奶奶用用。"殘魂被無形之力拖向冰層裂縫，陳芊芊看見自己生前的記憶正在被篡改——登山墜崖的真相變成被哥哥推落，父母慘死畫麵裏多出陳默舉刀的身影。
    "休想！"陳芊芊撕開魂體表層，那些被強塞的虛假記憶如碎紙飄散。犀角梳突然發燙，梳背浮現陳默刻的護魂咒。當灰三姑的殘念再次襲來時，陳芊芊的魂體突然膨脹，裹著青光撞向冰封的獠牙。
    守墓人的骨杖刺入結晶裂縫，挑出團跳動的肉瘤。那東西表麵布滿陳芊芊的臉，每個五官都在不同頻率抽搐。當骨杖頂端的青銅鈴觸碰到肉瘤時，五瘴堂廢墟突然地動山搖，血月碎片在空中拚合成瞳孔形狀。
    "血月啼——！"守墓人扯下熊皮襖裹住肉瘤。天地間響起嬰兒啼哭般的轟鳴，血雨傾盆而下。雨滴在觸及地麵時化作透明蛞蝓，這些粘稠生物正朝著守墓人袍角下的陰影匯聚。
    陳芊芊的殘魂突然被彈出犀角梳。她懸浮在廢墟上空，看見血髓脈結晶底部藏著人燭密室——百具童屍澆鑄的蠟燭正在融化，燭淚匯聚成灰三姑的下半身。當她想尖叫示警時，喉嚨卻被塞滿蛞蝓的幻痛扼住。
    守墓人割破手腕，將血灑向蠕動的蛞蝓群。血液觸地即燃，靛藍色火圈困住灰三姑新生的軀體。但那具由燭淚塑成的身體突然炸開，飛濺的屍蠟在空中凝成陳默的模樣。
    "哥哥？"陳芊芊的魂體震顫。屍蠟陳默的胸腔裂開，露出裏麵盤踞的鼠群。當他的手掌按向守墓人天靈蓋時，五仙碑的裂縫突然迸發青光，碑文如活蛇纏住屍蠟軀體。
    陳芊芊趁勢撞向人燭密室的通風口。腐臭的暖風裹著她墜入地下祭壇，眼前的景象讓她魂體幾近潰散——十八根青銅柱上綁著陳家曆代子嗣，他們的內髒被替換成五仙器官：爺爺的肺葉長滿刺蝟刺，三叔的胃袋裹著蛇卵，堂姐的子宮蜷縮著黃皮子幼崽......
    祭壇中央的銅鼎盛滿綠色屍液，陳默的半顆頭顱正浮在表麵。當陳芊芊靠近時，頭顱突然睜眼："快走！五髒祭要成了！"話音未落，鼎內伸出腸線纏住她的魂體，將她拽向沸騰的屍液。
    守墓人的骨杖破牆而入，擊穿銅鼎的瞬間，屍液化作萬千食魂蛞蝓。陳芊芊的魂體被咬得千瘡百孔，那些缺口卻迸發出陳默刻入犀角梳的護魂咒文。青光如劍刺穿地下祭壇，露出隱藏在最底層的犀照閣。
    閣內四壁鑲滿頭骨燈，地麵是整塊陰陽魚琉璃。當陳芊芊的魂體觸及琉璃時，灰三姑的狂笑從地脈深處傳來："陳家的丫頭，你可比那短命哥哥有趣多了！"
    整座犀照閣突然翻轉，陳芊芊跌入陰陽間隙。這裏的時間流速混亂，她看見童年的自己在老宅院追逐紙鳶，而成年陳默正在廂房剜出灰三姑的右眼。當她想觸碰幻影時，手腕突然被五根蛇骨刺穿——灰三姑的殘念竟在間隙重塑真身！
    "借你魂魄補全五行命格。"灰三姑的鼠尾纏住陳芊芊脖頸，指尖刺入她魂體的五髒位置。劇痛中，陳芊芊看見自己魂體被染成五色，對應五仙本源的咒文在皮膚下蠕動。
    守墓人的青銅鈴在虛空炸響。陳芊芊趁機咬破魂體，將護魂咒注入灰三姑的眼眶。當青光與血光相撞時，陰陽間隙開始坍塌，所有記憶幻象扭曲成漩渦。
    陳芊芊在墜落中抓住塊血髓脈碎片，鋒利的棱麵割開魂體。那些散落的魂片突然化作青色火雨，燒穿了灰三姑的命線核心。當地麵迎麵撞來時，她聽見哥哥的聲音在魂火中呢喃："活下去......"
    守墓人接住墜落的犀角梳時，血月恰好完全熄滅。五瘴堂廢墟升起七十二道青煙，在空中凝成陳默虛影。他最後看了眼昏迷的陳芊芊，隨晨風消散在初升的朝陽裏。而地脈深處，灰三姑啃咬青銅柱的聲響，正隨著第一聲雞鳴漸漸沉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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