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硯秋臂上的獸首刺青腐化成膿瘡時，戲樓廢墟的地裂中升起磷火。那些幽綠的火星聚成戲台殘柱的形狀，映出半空中飄蕩的皮影。沈小滿蹲在火堆旁撕咬野兔，獠牙刺穿骨頭的脆響裏混著皮影戲的梆子聲。
    "柳仙蛻皮的日子要到了。"骨傘突然開口說話，傘麵浮現老者潰爛的麵容，"該去收蛻了。"
    沈硯秋攥緊傘柄踏進磷火圈，腐肉味的熱浪裏包裹著某種腥甜的蠱惑。地縫深處傳來蛇類蛻皮的沙沙聲，每聲都讓他背脊刺青的潰瘍淌出黑水。當他的靴子踩到第一片蛇蛻時，月光下的廢墟突然扭曲成座廢棄的清代戲園。
    "丙辰年七月初七..."沙啞的戲腔從殘破的戲台飄來。沈硯秋看見戴蛇紋麵具的武生正在耍槍花，槍尖挑著的卻是條三丈長的蛇蛻。台下的看客全都直挺挺地坐著，脖頸處鼓動著蛇類的鱗片狀凸起。
    沈小滿突然發出嘶吼，脊柱骨刺穿透棉襖。她撲向戲台陰影處的汲水井，井繩上纏著具未消化完的腐屍。當屍骸被拖出水麵時，沈硯秋看見那人的胸膛變成蛇類的泄殖腔，正不斷排出沾滿粘液的蛇卵。
    骨傘撐開的瞬間，井底傳來石板挪動的轟響。沈硯秋拽著發狂的妹妹跳進枯井，腐爛的井壁突然變得滑膩柔軟——那些根本不是磚石，而是層層盤繞的蛇蛻。井底的暗河漂滿發光蛇卵，每個卵中都包裹著戲班成員的殘缺魂魄。
    "這是蛻皮院，煞主每百年必蛻三皮。"傘麵的老人臉開始融化，"這一代柳仙的皮囊...怕是要用活人骨血織就..."
    暗河流向的地窟突然亮起燭光，沈硯秋的刺青潰瘍爬出細小的白蛇。當他們登上石灘時，眼前的景象令人窒息——成千上萬條沾著血絲的蛇蛻懸掛在洞頂，每具蛻皮都保留著人形輪廓。最中央的青銅樁上，綁著具正在蛻皮的屍體，裸露的肌肉裏蠕動著蛇形寄生蟲。
    "沈...班主？"沈硯秋的手電照亮屍體胸前的銅牌，刻著其曾祖父的名字。屍體的喉管突然爆開，鑽出條雙頭蛇，蛇身長滿戲裝的絲絛。雙頭蛇發出男女混音的說唱，石壁上滲出混著鱗片的黑霧。
    沈小滿的骨鞭絞碎雙頭蛇，腥臭的蛇血濺上洞壁。那些發光的苔蘚突然急速生長，將整個地窟變成蠕動的蛇巢。沈硯秋的膿瘡裏鑽出更多的白蛇，它們在皮膚下遊走撕咬，將刺青的咒文轉化成蛇蛻狀的紋路。
    骨傘突然劇烈震動，傘骨開裂處射出青銅針："釘住它的七寸！"沈硯秋翻身躲過蛇群撲咬，將青銅針刺入中央屍體的脊椎。屍體突然發出嬰兒啼哭，渾身的蛇蛻劇烈收縮，露出皮下密密麻麻的骨戲簽——每根簽子末端都拴著帶血的胎盤。
    地窟頂部的蛇蛻突然墜落，展開成血色戲幕。戲幕上演著灰三姑年輕時被獻祭的場景：少女被捆在蛻皮樁上，五仙煞主用蛇牙刺入她的七竅，注滿詛咒的蛇卵在她的子宮孵化。當戲幕演到灰三姑撕開自己的肚皮時，沈硯秋的背後刺青突然抽搐著融入脊椎。
    沈小滿的變異達到新的階段，她的眉心裂開第三隻眼，瞳孔是跳動的蛇形。骨鞭掃過之處，蛇卵悉數爆裂，那些未成形的蛇胎卻聚集組成巨大的柳仙煞影。煞影噴吐毒霧中，沈硯秋的傷口開始蛻皮，腐肉下露出的新皮布滿蛇鱗。
    骨傘撐開最後的符咒，傘麵炸出五枚青銅雷："點蛇棺！"沈硯秋被氣浪掀到石台邊緣，手肘砸碎了具封著幹屍的蛇蛻。蛻殼裏飄出灰三姑生前的虛影，她正在用血淚在人皮上刺繡五煞圖騰。
    "用我的...蛇蛻..."虛影的聲音被呼嘯的蛇群打斷。沈硯秋抓起蛻皮裹住妹妹，那些躁動的蛇胎突然停止攻擊。中央屍體的骨戲簽同時熄滅，青銅樁沉入地底的瞬間，沈硯秋看見樁底壓著一口水晶蛇蛻館，館內蜷縮著具生滿蛇鱗的女屍——容貌竟與妹妹有七分相似。
    當第一縷晨光刺入地窟時，蛇蛻館的棺蓋突然掀開。沈硯秋的刺青化作活蛇鑽入棺中，那具女屍的蛇鱗開始剝落，露出與沈小滿相同的胎記。骨傘爆出最後的青光，將三人傳送回地麵。戲樓廢墟上正在升起血色霧霾，霧中隱約可見新搭的戲台，台前擺著五盞人皮燈籠。
    沈小滿蘇醒時，瞳孔已恢複正常。她脖頸的肉瘤裂開，掉出枚帶血的蛇形玉玨。沈硯秋的手背生出新的刺青——纏繞的蛇蛻符咒裏包裹著句血讖："庚子年霜降，柳蛹破棺"。廢墟殘柱上的蛇鱗正隨著日光蒸發，在空中凝成新的煞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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