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祖祠焚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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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德海的屍斑在月光下泛著青灰,他脖頸處的縫合線隨著說話聲崩開線頭,露出裏麵塞著的黃裱紙。阿吉娜的骨鞭纏住陳默手腕將他拽離三丈,祖父腐爛的手指恰好擦過他喉結,帶起一串冰碴。
    "當年我親手把生辰帖壓在鼎眼裏,就等著你這把鑰匙。"陳德海從工裝褲掏出把骨匙,鑰匙齒是用人指節磨成的,"走,咱們祖孫倆去把祠堂的門開了。"
    陳默後撤時踩碎了地麵積霜,霜皮下竟封著張黃表紙人。紙人遇生氣突然立起,眉目口鼻滲出黑血,赫然是縮小版的陳德海模樣。阿吉娜甩出獠牙釘穿紙人,厲喝道:"這是借屍傳煞!你祖父的屍身早被黃仙做成了人傀!"
    陳德海突然撕開胸襟,胸腔裏盤踞著三隻白毛黃鼠狼。它們叼著根槐木秤杆,秤砣上刻著陳默的生辰。秤杆傾斜的瞬間,陳默感覺五髒六腑被無形鉤子扯向祠堂方向。
    "跟著秤走,別碰沿路的引魂幡!"阿吉娜割斷一截頭發係在陳默腕間,發絲瞬間燃起幽藍火苗。火光映出滿地紙錢竟都是撕碎的工作證,1959年的黑白照片上,工人們後頸都黏著黃鼠狼毛。
    祠堂門楣的"陳氏宗祠"牌匾裂成兩半,裂縫裏伸出焦黑的爪子。陳德海用骨匙插入獸首門環,鎖孔裏淌出粘稠的屍油。門開刹那陰風倒卷,供桌上的長明燈騰起三尺高的綠焰,照亮梁上懸掛的七具鼠皮。
    "這是咱家七代薩滿的皮囊。"陳德海腹腔裏的黃鼠狼齊聲尖笑,"當年他們自願讓黃仙剝皮點天燈,才換得子孫六十載平安。"他掀開供桌下的青石板,露出個陶甕,甕身貼滿符紙,裏麵泡著顆長滿白毛的心髒。
    阿吉娜突然揮鞭打翻陶甕,腐水濺在陳德海身上冒起青煙:"好狠毒的續命術!用子孫血脈養著妖心,怪不得黃仙能借屍還魂!"
    鼠皮紛紛墜落,在半空膨成七具無臉屍身。陳默的腕間頭發突然勒進皮肉,藍火順著血脈燒向心口。劇痛中他看見七代先祖的記憶——祠堂地窖裏,每個薩滿臨終前都要活吞三錢黃鼠狼尾毛,死後喉管裏會長出妖異的白花。
    "接住這個!"阿吉娜拋來塊溫熱的獸骨,骨頭上刻著鎮壓咒。陳默剛握住獸骨,供桌下的地磚突然塌陷,露出條向下的石階。腥臭味撲麵而來,台階上粘著層膠狀物,細看竟是半透明的人脂。
    地窖牆麵的長明燈是用頭蓋骨做的,每盞燈裏蜷縮著隻風幹的黃鼠狼崽子。正中石台上擺著具槐木棺材,棺蓋雕著人首黃鼠狼身的邪神像。陳德海腹腔裏的畜生突然尖叫:"開棺!開棺!"
    陳默被無形的力量推至棺前,獸骨在掌心燙得發紅。棺蓋移開的瞬間,腐臭的陰風裏飛出無數帶火星的紙灰。棺內鋪滿發黑的糯米,米粒間散落著七枚青銅鈴鐺,每個鈴鐺裏都封著截嬰兒指骨。
    "七星鎖魂鈴。"阿吉娜用骨鞭卷起鈴鐺,"當年你祖父就是用它...小心!"
    陳德海的屍身突然炸開,三隻黃鼠狼叼著塊血玉躍上房梁。地窖四壁滲出腥臭的血漿,糯米遇血開始膨脹發芽,轉眼長成血紅色的稻穗。稻穗間鼓起人形膿包,爆開後飛出鋪天蓋地的屍蟲。
    "搖鈴!按北鬥方位搖!"阿吉娜割破手掌將血抹在獸骨上。陳默忍痛抓起青銅鈴,鈴聲在密閉地窖裏震出波紋。屍蟲雨點般墜落,卻在觸地瞬間化作黑煙。第七聲鈴響時,槐木棺材轟然炸裂,露出底部暗格裏的檀木匣。
    匣中躺著本皮質族譜,封皮竟是人額頭的皮膚。陳默翻開泛黃的紙頁,每代祖先畫像的瞳孔位置都粘著黃鼠狼眼珠。翻到祖父那頁時,畫像突然滲出鮮血,陳德海的名字在血水中扭曲成"黃三姑爺"。
    "果然結了陰親!"阿吉娜奪過族譜擲向血泊,"你們陳家每代長子都要娶黃仙化身,那些生祭的薩滿都是嫁妝!"
    地窖突然劇烈震動,血稻穗瘋長纏住二人腳踝。梁上的黃鼠狼吐出火球點燃族譜,火光中浮現出個穿嫁衣的女人。蓋頭掀開的刹那,陳默看見新娘長著和自己一模一樣的臉,嘴角咧到耳後露出細密的尖牙。
    "吉時到——"女鬼的指甲暴漲刺向陳默眼珠。阿吉娜甩出七枚青銅鈴組成陣型,鈴聲激得女鬼嫁衣騰起青焰。陳默趁機撲向檀木匣,從夾層摸出把包著朱砂的剃頭刀——族譜記載這正是斷陰緣的法器。
    刀鋒劃破手掌時,整個祠堂回蕩起黃鼠狼的哀嚎。女鬼的嫁衣片片碎裂,露出裏麵千瘡百孔的鼠皮。陳默將剃頭刀刺入族譜中的陰婚契,刀身突然變得滾燙,契文在火光中扭曲成掙紮的人形。
    地窖頂棚簌簌落灰,血稻穗急速枯萎。阿吉娜趁機撒出把雄黃粉,拉著陳默撞開暗門。他們跌進祠堂後的祖墳地時,身後傳來磚石坍塌的巨響。月光照亮墓碑群,每塊碑文都被人為鑿毀,取而代之的是爪印狀的凹痕。
    "這才是真正的鎮物。"阿吉娜指著墳地中央的青銅樹,樹上掛滿刻滿咒文的銅錢,"你們陳家把祖墳修成鎖魂陣,用先祖魂魄困著黃仙本體。"
    陳默的腕間突然傳來灼痛,係著的發繩不知何時變成根鼠尾。青銅樹無風自動,銅錢碰撞聲似百鬼夜哭。最深處的墓碑突然裂開,露出個陶罐,罐身貼著的符紙正在劇烈顫動。
    "抱元守一!"阿吉娜將獸骨塞進他嘴裏,"黃仙要借你的身子破罐而出!"
    陳默咬破舌尖噴出血霧,獸骨遇血化成柄骨劍。他遵循突然湧入記憶的劍訣刺向陶罐,罐中迸發的黑氣在空中凝成黃鼠狼虛影。劍尖刺中虛影額心的刹那,所有墓碑同時迸裂,飛出密密麻麻的鎮魂釘。
    黑氣消散時,青銅樹轟然倒塌。陳默跪在祖墳前劇烈幹嘔,吐出大團糾結的黑發。阿吉娜扒開他後領,三道爪痕已經結痂成北鬥七星狀:"七釘已毀其四,我們得在臘月二十九前找到剩下的......"
    話音未落,遠處村口突然亮起長明燈。七十二盞白燈籠順著山道蜿蜒而上,紙紮的送親隊伍在雪地裏踏出鮮紅的腳印。嗩呐聲刺破夜空,轎簾掀開處,赫然坐著個穿中山裝的陳德海,他手中捧著的正是被陳默刺破的陶罐碎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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