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親隊伍在雪地上踏出的血腳印冒著熱氣，紙紮的騾馬眼眶裏塞著腐爛的櫻桃，隨轎夫腳步晃出暗紅汁液。陳默攥著骨劍的手不住顫抖，劍柄處七枚青銅鈴鐺突然齊聲震響，驚得紙人轎夫脖頸齊刷刷扭轉180度，腮紅塗抹的臉上裂開細密齒痕。
    "閉氣！"阿吉娜將陳默撲進墳塋後的雪窩。送親隊列從他們頭頂飄過，紙轎底部垂落的流蘇掃過陳默後頸，竟是無數絞在一起的胎發。當那頂猩紅轎子掠過時，陳默看見轎簾縫隙探出隻青灰色的手——中指套著祖父的翡翠扳指，無名指卻長著黃鼠狼的利爪。
    七十二盞白燈籠突然懸停在陳家祠堂廢墟上空，映出瓦礫堆裏爬行的無皮老鼠。這些畜生拖著半融的蠟燭在斷壁殘垣上畫符，每道符紋完成，就有具棺材破土而出。阿吉娜抓把墳頭土按在陳默天靈蓋："它們在用陰宅風水重布鎖魂陣！"
    最東側的棺材突然炸開，濺出的屍水在雪地蝕出八卦圖形。陳德海的屍身端坐棺中，中山裝前襟別著朵白絹花，花心嵌著顆仍在跳動的眼珠。當那顆眼球轉向陳默時，他耳邊響起婚禮嗩呐與哀樂混雜的詭異旋律。
    "孫兒，該行廟見禮了。"陳德海喉管裏傳出男女混聲，從懷中掏出對連理燭——燭身纏繞著兩具交頸骷髏，"當年你太爺爺用結陰親的法子鎮住黃仙，如今該你續上這香火。"
    阿吉娜突然甩出三根棺材釘："那是冥婚煞燭！快毀了你祖父的屍身！"棺材釘貫穿陳德海眉心時，他懷中的燭火突然暴漲，火苗裏浮現出十對新人拜堂的場景。每對新人掀蓋頭時，新郎的臉都變成陳默的模樣。
    祠堂地基突然塌陷，露出個布滿抓痕的青銅槨。陳默被陰風卷著跌進槨室，後背著地時壓碎了滿地的鼠骨。四壁長明燈映出牆上的壁畫：陳氏先祖與黃鼠狼拜堂，喜秤挑開的蓋頭下是張長滿絨毛的女人臉。
    "吉時到——"
    陳德海的屍身不知何時立在了青銅槨前，手中捧著的陶罐碎片正滲出黑血。陳默的骨劍突然脫手飛向槨蓋，劍尖刺入處湧出汩汩黃泉。阿吉娜從上方拋下浸過黑狗血的麻繩："接住！那是黃仙本體棲身的陰槨！"
    麻繩纏住陳默腰身的瞬間，七十二具棺材同時開啟。每具棺材裏都坐起個穿壽衣的陳氏先祖，他們手中握著沾滿屍油的銅鏡，鏡麵映出的全是陳默與黃鼠狼拜堂的場麵。當第七十二麵鏡子轉向青銅槨時，槨蓋轟然掀開，騰起的黑霧中伸出隻長滿肉瘤的巨爪。
    "把煞燭插進槨眼！"阿吉娜的喊聲帶著血氣。陳默摸到懷中那截雷擊木，頂端恰好能插入槨蓋的凹槽。當雷擊木與青銅槨接觸的刹那，整個地穴回蕩起千萬隻黃鼠狼的哀嚎，黑霧中浮現出個穿鳳冠霞帔的老嫗，褶皺的臉上布滿對稱的鼠須。
    老嫗張開嘴，喉間滾動著七顆骷髏頭："陳家小子，你祖上騙我香火六十載，今日該連本帶利......"話未說完，阿吉娜突然扯開衣襟，露出心口處的三爪烙印："黃三姑！你看看這是誰的歃血契！"
    地穴驟然死寂，老嫗的瞳孔縮成豎線。阿吉娜咬破指尖在心口畫出符咒："六十年前烏蘇裏氏的血祭，您當真忘了？"她拽過陳默的手按在自己心口，烙印突然灼燒出焦糊味，"陳家血脈加上薩滿魂，夠不夠換您回山修行？"
    青銅槨劇烈震顫，七十二麵銅鏡接連爆裂。老嫗的鳳冠碎成紙錢，露出頭頂碗口大的瘡洞，洞中探出三隻白毛鼠頭。陳默趁機將雷擊木徹底插入槨眼，地底傳來鐵鏈繃斷的巨響，老嫗的尖叫震得他耳鼻滲血："你們竟敢用雷劫木毀我道行......"
    阿吉娜突然掏出土製炸藥塞進青銅槨："陳默，閉眼！"爆炸的氣浪將兩人掀飛，陳默在昏迷前看到漫天飄落的不是雪，而是燃燒的紙人碎片。某個燃燒的紙新娘飄過他眼前，焦黑的臉上竟掛著兩行血淚。
    醒來時已躺在山神廟的草席上，阿吉娜正用銀針挑出他傷口裏的鼠毛。供桌上供著的不是山神像，而是被炸變形的青銅槨碎片，碎片上釘著七根浸血的桃木釘。
    "陰婚契暫時壓住了。"阿吉娜往他嘴裏灌進苦澀的湯藥，"但黃仙把最後三枚鎖魂釘藏進了活人體內，我們要在子時前找到......"
    廟門突然被撞開，六個村民扛著口薄棺闖入。為首的老漢滿臉膿瘡，說話時嘴角淌出蛆蟲："陳先生，俺們來送山神娘娘的嫁妝。"棺蓋滑落，裏麵蜷縮著三個昏迷的孩童，每個孩子眉心都釘著枚生鏽的棺材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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