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4章 月下新芽與舊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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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漫過拆去半壁的院牆時,白逸塵正蹲在石榴籽發新芽的地方,往土裏摻碎蛋殼。艾米麗端著油燈走過來,燈芯爆出的火星落在他發間,像沾了點碎金。
“當心紮手。”她把油燈掛在海棠樹的枝椏上,光暈順著樹幹淌下來,照亮了牆根那片剛分株的薄荷。老糖匠留下的薄荷苗沾著新土,葉片邊緣卷著嫩紅,夜風一吹,混著海棠花瓣的甜香漫過來。
白龍舉著竹蜻蜓從秋千架那邊跑過來,竹蜻蜓的翅膀在燈影裏忽閃忽閃“爹爹,李爺爺的書箱忘拿了!”他腳邊踢著個布偶,是念念用碎布拚的小麻雀,縫得歪歪扭扭,卻被孩子們當成了寶貝。
念念跟在後麵,懷裏抱著那幅“且聽風吟”的字,紙角被夜風掀起小卷“娘說要把字掛起來,可我夠不著釘子。”她踮著腳往書房門框上夠,結果被門檻絆了個趔趄,白逸塵伸手扶住她時,指尖觸到紙背的褶皺——是李秀才常年卷著字幅留下的痕跡。
“我來掛。”白逸塵接過字幅,發現卷軸末端纏著根紅繩,繩結是他從沒見過的樣式,像是把“李”字拆開來編的。他踩著板凳往牆上釘釘子,忽然聽見念念小聲說“爹爹,你看麻雀窩裏有光。”
抬頭時,正見三隻麻雀擠在燕巢旁邊,月光順著巢口的縫隙漏進去,把它們的影子投在新拆的牆垣上,像幅活動的剪影畫。艾米麗把兩個孩子抱到秋千上,推了把座椅“蕩高點就能看見巢裏的蛋了,李爺爺說麻雀蛋是淡青色的。”
秋千繩咯吱作響時,張屠戶的大嗓門從巷口傳來“逸塵兄弟,借把刨子!”他扛著塊鬆木站在院門口,鬆木上還留著新鮮的樹疤,“給娃做個木馬,剛從後山砍的,趁濕好打磨。”
白逸塵從木工坊裏拎出刨子,餘光瞥見張屠戶袖口沾著紅漆——是李秀才窗台上那盆石榴的顏色。他忽然想起上午拆牆時,張屠戶特意把石榴樹周圍的磚塊碼得整整齊齊,說是“給樹根留口氣”。
“這木頭紋路順,做木馬結實。”白逸塵摸著鬆木的年輪,“要不給你畫個樣子?”張屠戶擺擺手,從兜裏掏出張皺巴巴的紙,上麵是李秀才畫的木馬草圖,馬尾用的是打結的麻繩,角上還注著“蹄子要包銅片”。
“秀才上午臨走前塞給我的,說怕我做歪了。”張屠戶撓撓頭,把圖紙往懷裏揣時,掉出顆青石榴,滾到白龍腳邊。小家夥撿起來,舉著跑向薄荷叢,說是要給新芽當肥料。
艾米麗正往晾衣繩上掛漿洗好的藍布衫,是李秀才落下的。風把衣衫吹得鼓鼓的,像隻展翅的大鳥,衣擺掃過秋千架,帶起串細碎的木糠——是白逸塵下午打磨座椅時濺上去的。她忽然想起什麽,轉身往廚房走“張大哥,留著吃晚飯吧,燉了蘿卜湯,配你家的臘肉正好。”
張屠戶眼睛一亮“那敢情好!我這就回家取臘肉,讓婆娘再烙幾張蔥花餅。”他扛著鬆木往外走,路過院牆豁口時,特意彎腰看了看那株石榴新芽,“這芽長得精神,趕明兒我給它搭個竹架子。”
暮色漸濃時,蘇婉抱著小兒子來了,手裏提著隻竹籠,裏麵裝著兩隻蟈蟈。“縣城集上買的,說是叫得響。”她把竹籠掛在石榴枝上,蟈蟈立刻扯開嗓子,和院裏的蟲鳴湊成了熱鬧的調子。小兒子趴在她肩頭,小手抓著籠沿,咯咯的笑聲驚飛了幾隻棲息的麻雀。
“剛從李大哥家過,見他窗台上的蘭草挪到廊下了。”蘇婉幫著擺碗筷,“他說等院子收拾利索了,就把剩下的幾盆花都搬過來,反正牆拆了,放哪邊都一樣。”
白逸塵往灶裏添了把柴,火光映著牆上“且聽風吟”的字幅,筆畫間仿佛流動著暖意。他忽然想起李秀才說過,這字是五年前剛搬來時寫的,那時院牆剛砌好,他站在牆這邊,聽著牆那邊白逸塵刨木頭的聲音,忽然有了靈感。
“對了,”蘇婉像是想起什麽,從布包裏掏出個青瓷小瓶,“這是李大哥托我轉交的,說是治蚊蟲叮咬的藥膏,去年給念念用過的那種。”瓶身上刻著朵蘭草,和李秀才養的那盆一模一樣。
晚飯時,張屠戶的婆娘端來個陶甕,裏麵是醃好的酸豆角,酸氣混著蘿卜湯的香氣,勾得白龍直咽口水。小兒子抓著塊蔥花餅,餅渣掉在地上,立刻引來幾隻麻雀,蹦跳著啄食,翅膀掃過蘇婉的裙角,驚得她輕輕尖叫,引得滿桌人笑。
酒過三巡,張屠戶忽然一拍大腿“說起來,李大哥那盆蘭草,還是當年婉妹子給的苗呢。”蘇婉臉一紅“哪能算,是他自己養得精心。”艾米麗笑著接話“現在好了,蘭草不管放哪邊,都能看見老熟人。”
月光爬上窗台時,客人們陸續散去。白逸塵收拾碗筷,見艾米麗正蹲在石榴新芽邊,往土裏埋什麽。走近了才發現,是顆山楂糖,外麵裹的糖紙在月光下閃閃發亮。
“老糖匠說,糖能引蚯蚓來鬆土。”她抬頭笑,睫毛上沾著點月光,“你看這芽,比傍晚時又高了點。”白逸塵蹲下來,果然見嫩紅的莖稈挺得更直了,兩瓣圓葉像兩隻小手,托著顆晶瑩的露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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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千架在風裏輕輕搖晃,繩上的布條掃過地麵,畫出淺淺的弧線。書房裏的油燈還亮著,“且聽風吟”的字幅在燈影裏舒展,墨色的筆畫間,仿佛能聽見李秀才讀詩的調子,混著蟈蟈的叫聲,在連起來的院子裏蕩開。
白龍和念念已經睡熟了,小臉上還沾著泥土。白逸塵給他們蓋好薄被,見念念手裏攥著那隻布麻雀,翅膀上縫著塊藍布,是從李秀才的舊衣衫上剪下來的。
他走到院子裏,艾米麗正仰頭看天,手指著獵戶座“李大哥說,那三顆星像他書房裏的硯台、毛筆和鎮紙。”風忽然大了些,吹得海棠花瓣簌簌落下,落在她發間,也落在那株新芽上。
“你說,”白逸塵握住她的手,掌心都是暖的,“明年這時候,石榴會不會結果?”艾米麗靠在他肩上,聞著他身上的鬆木香氣“肯定會的,說不定還能釀石榴酒呢。”
遠處傳來更夫的梆子聲,比昨晚清晰了許多,一下一下,敲在連起來的院子裏,敲在新發的芽上,敲在每個漸入夢鄉的人心頭。白逸塵望著那片拆去半壁的院牆,月光在殘垣上流淌,像條銀色的河,河對岸的舊影與這邊的新景,終於融成了一片溫柔的夜色。
牆根的薄荷又抽出片新葉,嫩得能透光。白逸塵忽然明白,所謂拆牆,拆的從不是磚石,而是心裏的隔閡;所謂新芽,長的也不隻是草木,還有日子裏生生不息的盼頭。就像這月光,照過舊牆,也照新院,把所有的念想與期待,都融進了這漸深的夜色裏,等著來日,長出更多的歡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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