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5章 晨露沾衣與回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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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剛蒙蒙亮時,白逸塵是被麻雀的聒噪聲吵醒的。
他披衣走出臥房,見艾米麗已經在院子裏忙碌。她正蹲在石榴新芽旁,手裏捏著片剛摘的薄荷葉,晨露順著葉尖滴進土裏,在新芽周圍洇出小小的濕痕。"昨夜下了場小雨。"她抬頭時,鬢角沾著點草屑,"你看薄荷又發了三棵新苗,在老根西邊。"
白逸塵順著她指的方向看去,果然見三株細弱的綠苗擠在磚縫裏,葉片卷著嫩黃的邊,像是還沒睡醒。他忽然想起張屠戶昨晚說要搭竹架,轉身往木工坊走時,腳邊踢到個東西——是李秀才的銅煙鍋,大概是昨夜眾人談笑時掉落的,鍋沿還沾著點沒燒盡的煙絲。
"爹爹!"白龍的聲音從柴房方向傳來,混著木柴的劈啪聲。白逸塵走過去,見孩子正踮著腳往灶膛裏添柴,小臉上沾著煙灰,手裏攥著根鬆木條——是張屠戶昨晚留下的邊角料。"我在燒熱水,娘說要給念念燙布娃娃。"他指著灶台邊的木盆,裏麵泡著那隻歪歪扭扭的布麻雀,水已經泛了點灰,是洗去孩子玩鬧時沾的泥。
念念蹲在門檻上,手裏拿著根細針,正笨拙地縫補麻雀的翅膀。原來昨夜的雨打濕了布偶,把念念特意縫上去的藍布片泡得發皺。"李爺爺說針腳要密才結實。"她抿著嘴穿線,線頭戳了好幾次才穿過針孔,"他教過我一次,在他家的八仙桌上。"
白逸塵接過針線,指尖觸到布偶肚子裏的填充物——是曬幹的薄荷葉子,大概是孩子們偷偷塞進去的,摸起來沙沙響。他縫補時,發現布偶的尾巴裏藏著顆小石子,圓滾滾的,像是後山溪澗裏常見的那種,被孩子們當成了寶貝。
這時院門口傳來吱呀聲,蘇婉抱著小兒子站在晨光裏,竹籃裏裝著剛蒸好的米糕,熱氣騰騰的。"剛出鍋的,摻了點桂花糖。"她把竹籃放在石桌上,小兒子立刻從她懷裏掙下來,搖搖晃晃地撲向秋千架,小手抓住繩索時,帶起串細碎的水珠——是晨露凝在麻繩上的。
"李大哥今早派人捎了信。"蘇婉用帕子擦著石凳上的潮氣,"說縣城的書鋪送了批新墨,他要去挑兩錠,晌午回來。"她忽然指著書房的方向笑,"你看那字幅,被風吹得換了個角度,倒比昨晚掛得周正了。"
白逸塵抬頭看向"且聽風吟"的字幅,果然見卷軸被晨風吹得微微轉動,紅繩在晨光裏泛著柔和的光。他走過去想把卷軸係牢,卻發現繩結不知何時鬆了些,露出裏麵裹著的東西——是半張寫著字的殘紙,邊角已經泛黃,上麵是李秀才的筆跡"牆拆三分,心寬一寸"。
"這老秀才。"白逸塵失笑時,聽見巷口傳來刨木的聲音。走到院門口一看,張屠戶正坐在自家門檻上刨鬆木,木屑飛得到處都是,旁邊擺著個初具雛形的木馬,馬腿已經打磨得溜光,蹄子上果然釘著銅片,是用舊銅錢剪的。
"逸塵兄弟,幫我看看這馬頭歪不歪?"張屠戶舉著木刨喊,袖口沾著的鬆脂在晨光裏亮晶晶的。白逸塵走過去,見木馬的耳朵是用桃木做的,上麵還留著李秀才畫的小記號——兩個歪歪扭扭的"正"字,大概是用來校準對稱的。
"秀才今早路過我家,非說馬鬃要用紅麻線才好看。"張屠戶往木頭上啐了口唾沫,繼續打磨,"他還說,等木馬做好了,先給念念騎,因為麻雀布偶是她縫的。"正說著,他忽然從兜裏掏出個東西塞進白逸塵手裏,"昨兒撿的,看樣式是你常用的那種刻刀。"
白逸塵捏著那把刻刀,發現刀柄纏著的布條很眼熟——是從自己去年穿的藍布衫上撕的,去年秋天幹活時磨破了袖口,隨手扔在木工坊,原來是被李秀才拿去修好了刻刀。他正想道謝,卻見張屠戶的婆娘端著個陶盆走出來,裏麵盛著醃好的臘肉,油光鋥亮的。
"中午去你家吃飯!"她隔著院牆喊,"秀才說你家的蘿卜湯配臘肉最好,特意讓我多切了半斤。"艾米麗在院子裏應著,手裏正把李秀才的藍布衫往竹竿上晾,風一吹,衣衫下擺掃過石榴樹,帶起片新葉上的露水,正好落在樹下的銅煙鍋上。
白龍不知何時跑到巷口,正踮著腳看張屠戶做木馬,手裏拿著那枚青石榴——昨晚沒舍得埋進土裏,此刻被晨露打濕,表皮泛著淡淡的紅。"張伯伯,李爺爺畫的馬尾要打三個結。"他指著圖紙上的記號,小手指在"三"字上戳了又戳。
念念抱著縫好的布麻雀走過來,布偶翅膀上的藍布片被熨得平平整整,針腳雖然還是歪歪扭扭,卻比之前密了許多。"李爺爺說,麻雀要站在木馬上才好看。"她把布偶放在木馬背上,正好能讓麻雀的爪子勾住馬背的刻痕——是張屠戶特意留的防滑紋。
白逸塵回到院子時,見蘇婉正往石榴樹上掛竹籠,裏麵的蟈蟈不知何時醒了,正扯著嗓子叫。"昨夜的雨讓竹籠鬆了根篾。"她用細麻繩捆紮時,小兒子伸手去抓籠裏的蟈蟈,被她輕輕拍了下手,"這是李爺爺特意挑的,說這隻叫得最響,能嚇退偷糧食的麻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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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話音剛落,就見三隻麻雀落在石榴枝上,離竹籠不過三尺遠,歪著頭看裏麵的蟈蟈,一點不怕的樣子。艾米麗笑著遞過米糕"給它們喂點,李爺爺說麻雀通人性,你對它好,它就不糟踐莊稼。"
白龍掰了塊米糕撒在地上,麻雀們立刻蹦跳著啄食,翅膀掃過薄荷叢,帶起陣清冽的香氣。白逸塵忽然注意到,麻雀的巢穴比昨晚亮了些——大概是拆去的院牆讓晨光更容易漏進去,巢裏的蛋說不定已經開始孵化了。
他轉身走進木工坊,找出幾根細竹條,打算先給石榴新芽搭個簡易的架子。削竹條時,刀刃劃過竹節的聲音,讓他想起李秀才讀書時的吟誦聲,也是這樣抑揚頓挫的調子。忽然聽見艾米麗在外麵喊"逸塵,你看這是什麽?"
走出去見她手裏拿著個布包,是從李秀才的書箱裏翻出來的。打開一看,裏麵是幾本線裝書,還有個硯台,硯池裏的墨跡已經幹涸,邊緣卻磨得光滑——是常年研磨留下的痕跡。最底下壓著張紙,上麵畫著個院子的草圖,院牆的位置畫著虛線,旁邊注著"拆此段,通石榴樹"。
"原來他早想拆牆了。"艾米麗的指尖劃過圖紙上的石榴樹,畫得歪歪扭扭,卻在樹根處畫了個小小的新芽。白逸塵忽然想起昨夜那紅繩編的"李"字結,原來所有的念想,早就藏在這些細微處。
這時巷口傳來李秀才的聲音,帶著點氣喘"逸塵老弟,我買了最好的鬆煙墨!"他背著個布包走過來,長衫下擺沾著泥,大概是趕早路時崴了腳。"你看這墨錠,上麵刻著"清風"二字,配你的字正好。"他獻寶似的打開布包,裏麵果然躺著兩錠烏黑的墨,墨香混著晨露的濕氣漫開來。
白龍跑過去抱住他的腿,舉著那枚青石榴"李爺爺,給新芽當肥料好不好?"李秀才彎腰摸摸孩子的頭,眼角的皺紋裏盛著晨光"等它再紅些,留著做種子,明年種滿整個院子。"
念念把布麻雀遞給李秀才看,小手緊張地攥著衣角"我縫得不好。"李秀才卻接過來,仔細端詳著"比我第一次縫的荷包強多了,你看這翅膀的弧度,有風的樣子。"他從懷裏掏出根紅繩,給布偶係了個鈴鐺,"這樣它飛的時候,就能聽見聲音了。"
張屠戶扛著做好的木馬走過來,木輪在石板路上滾動,發出咕嚕咕嚕的聲響"秀才你看,按你畫的做的!"李秀才圍著木馬轉了兩圈,指著馬尾笑"麻繩再鬆半寸,搖擺起來更像真馬。"張屠戶撓撓頭"我就說差點啥,還是你眼尖。"
蘇婉把米糕分給眾人,小兒子抓著塊米糕,糊得滿臉都是,引得大家笑。李秀才咬著米糕,忽然指著"且聽風吟"的字幅"該給這字配個畫。"白逸塵接口"我正想畫幅石榴圖,等結果了就動筆。"李秀才眼睛一亮"那我來題字,就寫"新芽舊影"如何?"
晨光穿過拆去的院牆,落在每個人身上,暖洋洋的。白逸塵看著石榴新芽在風裏輕輕搖晃,忽然明白,所謂的新舊交替,從不是割裂的,而是像這藤蔓一樣,舊根牽著新苗,在同一片土地上,向著陽光生長。
薄荷的清香,墨錠的微苦,米糕的甜糯,還有孩子們的笑聲,混在晨露裏,成了最安穩的人間煙火。李秀才忽然指著麻雀巢"快看,蛋殼裂開了!"眾人抬頭時,正見一隻雛鳥探出濕漉漉的腦袋,晨光落在它絨毛上,像撒了把碎金。
原來所有的等待,都在不經意間有了回響。就像這拆去的院牆,拆出的不是空隙,而是讓心意流通的路;就像這新發的芽,長出的不隻是草木,還有日子裏綿綿不絕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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