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立臉色陰沉得能滴出水：“中年男人就算了……為什麽還是個謝頂？”
    “社會調查顯示，這種形象最容易被人忽視，也最不容易引起額外關注。”李醫生終於睜開眼，瞥了他一眼，“你要的不就是隱蔽性嗎？”
    陳立無言以對。
    他摸了摸光禿的假發套，感受著臉上膠皮的緊繃感，一種巨大的荒謬感和剝離感湧上心頭。
    為了能見到韓若若，他認了。
    兩個多小時後，車輛駛入滄南市郊外一個略顯老舊的小區。
    此時天色已經大亮。
    頂著新麵孔的陳立跟著李醫生下車，目光警惕地掃視四周。
    然而，當他看清不遠處站著的那幾個人時，心髒猛地一沉，幾乎停止了跳動！
    是136小隊！
    隊長陳牧野，副隊長吳湘南，隊員紅纓、老趙，甚至還司小南和冷軒都在！
    六人全副武裝，神情肅穆，正朝他們走來。
    “怎麽會是他們？！”
    陳立壓低聲音，幾乎是咬著牙問李醫生，身體瞬間繃緊，做好了隨時暴起或逃跑的準備。
    “他們是負責監護韓若若的守夜人小隊。”
    李醫生低聲回答，語氣平靜無波，“你想盡快見到目標，找他們，就是最直接、最快的途徑。”
    陳立：“？”
    他瞬間明白了李醫生所謂的調動守夜人的程序是什麽意思了。
    這根本不是調走，而是直接帶著他，在守夜人的監護下去見人。
    任誰能想得到一個通緝犯，會光明正大的來見一個被嚴格保護的目標？
    就連陳立他自己都想不到。
    就在他驚愕緊張之際，136小隊已經走到了他們麵前。
    李醫生主動上前一步，向陳牧野伸出手：“陳隊長，辛苦了，給你們添麻煩了。”
    陳牧野臉上帶著公事公辦的禮貌笑容，與李醫生握了握手：
    “李醫生客氣了，職責所在。目標人物目前在家，我們已與其父母溝通並獲得許可，請跟我來。”
    他的目光掃過李醫生身後的謝頂中年男人和一眼看上去腦子就不大聰明的青年。
    視線並未過多停留，這種人一看就沒什麽威脅，屬於是丟到人群中就找不到的貨色。
    李醫生微微頷首，示意二人跟上。
    陳立低著頭，心髒狂跳，努力控製著自己的呼吸和眼神緊跟在李醫生身後，一步步朝小區裏走去。
    李醫生卻神色從容，閑庭信步般跟在陳牧野身邊，甚至主動聊起了天，話題還若有若無地引到了陳立身上：
    “陳隊長，你說陳立那神經病真的會來找韓若若嗎？”
    陳立的心猛地一沉，幾乎要從嗓子眼跳出來。
    “按照他以往的習慣，十有八九會來。”陳牧野推斷猜測。
    李醫生笑了笑，繼續問道：“那你對這一類精神病人有什麽看法？”
    陳牧野嗤笑一聲，語氣帶著毫不掩飾的輕蔑：“這種社會的渣滓還能怎麽看，當然是抓起來，該審審，該砍砍，留著也是禍害。”
    “好你個濃眉大眼的隊長啊！等我回去非得給你降職不可！”陳立在心頭暗暗咬牙，一股憋屈感油然而生。
    不知不覺間，幾人停在了一戶單元樓門口。
    陳牧野伸手敲了敲門。哢噠一聲輕響，門開了。門後是韓若若的父親，比陳立上次見到時更加憔悴，眼窩深陷，兩鬢斑白，顯然為女兒操碎了心。
    “韓先生，這位是李醫生，來為若若檢查病情的。”陳牧野介紹道。
    韓父臉上立刻擠出熱情卻疲憊的笑容，連聲道謝，將眾人迎進屋。
    客廳裏，韓若若的母親呆坐在沙發上，眼神空洞地望著前方，對進來的人毫無反應。韓父低聲解釋：
    “自從若若上次在學校門口……被抓之後，她媽偶爾就會這樣，一坐就是半天……”聲音裏充滿了無奈和痛苦。
    陳立不自主地停下腳步，目光落在韓母那失魂落魄的臉上，一股強烈的愧疚感湧上心頭。
    他有些猶豫了。
    此刻的自己出現在這裏，對這個已經傷痕累累的家庭，真的是合適的嗎？
    如果不是因為他，韓若若一家本該過著平靜幸福的生活，是自己將他們卷入了這場無休止的噩夢。
    陳立的突然停步引起了幾人的注意。
    “老吳，怎麽了？”李醫生微微皺眉，回頭問道。
    眾人的目光瞬間聚焦在陳立身上，帶著疑惑和審視。陳立感到如芒在背，臉上擠出一個極其尷尬的笑容：“沒……沒事，先看病人要緊。”
    他們穿過客廳，來到一扇緊閉的房門前。韓父小心翼翼地敲了敲門，低聲喚道：“若若？”
    得到裏麵一聲微弱的回應後，他才輕手輕腳地推開房門。
    眾人依次進入房間。輪到陳立時，他深吸一口氣，強壓下心頭的悸動和愧疚，邁步跨過門檻。
    就在他穿過那道門的瞬間。
    無邊的黑暗濃稠得如同墨汁，瞬間吞噬了他的視線。
    令人作嘔的刺鼻血腥味彌漫在空氣中，帶著海水的鹹腥和內髒腐爛的惡臭。
    腳下不再是堅實的地板，而是某種滑膩、柔軟、微微搏動的肉壁。
    雖然黑暗遮蔽了雙眼，但那熟悉的觸感和氣味瞬間喚醒了陳立骨髓深處的記憶。
    這裏是漁村海底，那頭恐怖的血月巨獸的胃囊！
    “我又回來了？！”陳立心頭巨震，一股寒意從腳底直衝頭頂。
    忽然一隻冰涼的濕漉漉的手輕輕握住了他的手。
    陳立猛地回頭，看到臉色慘白渾身被海水浸濕的少女站在他身後。
    刹那間。
    一些殘缺的記憶碎片如同決堤的洪水，瘋狂湧入他的腦海。
    “我想起來了！你是蛇女！你上一次是在這裏完成神明代理人的覺醒！”陳立的聲音帶著不敢置信的震驚。
    他記起來了！
    雖然記憶依舊殘缺，但最關鍵的部分清晰明了。
    他來過這裏，而且不止一次！
    在上一次輪回，他還是陳立，在李中華係統的指引下來到這裏。
    而這一次他是骰子吳而以，沒有係統指引，卻依舊被無形的命運牽引至此！
    “不！不行！”
    陳立臉色驟然猙獰，眼中充滿了不甘和憤怒：
    “如果還是沿著這該死的命定軌跡走下去，我永遠也破不開這時間輪回的詛咒！
    我必須打破它！必須走出我自己的路！否則……否則隻能永遠困在這永無止境的輪回裏！”